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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府,崔家稚童相伴嬉戏,偶入院中,惊扰殿下问学。崔少师言殿下年幼,素无兄弟相伴,故令府中小辈与殿下结伴玩乐,殿下甚为喜悦。”
“你……”
崔述一个字出口,后半句遣责的话却说不下去。
他愈发想不明白:“先前那一遭,还可算是向中宫投诚,或能为你谋一个前途,不失为一个好开端。这一遭呢,你图的又是什么?”
周缨凄然一笑。
如何解释呢?
说她是为崔家谋,但今日之崔家显然不需要这一丁点儿锦上添花。稚子离母,方是最痛,她之所为,于一对将孩子视作珍宝的年轻父母而言,无论如何也是不义,于是也没有什么话好说。
他却试探着猜测道:“是为了崔家?”
周缨没有应声。
他便认真同她解释:“易哥儿还那般小,平素性子也多少还余几分顽劣,独自入宫叫人放心不下,二哥自不愿将仕途系于他身上,崔家也无需依赖一个稚童来博前程。你尚为浮萍之身,无依无靠,当多为自己筹谋,而不必将心思花在这上头。”
她已将话说得这般难听,他却仍旧试图替她找一个合理的理由,以证明她并未陷入污淖。
她几乎忍不住想和盘托出,但知以他之性情,定然不会赞成自己此举,且到底是强迫他人为所不愿为之事,如此不义之举,安有可辩余地,于是只好冷着声道:“你未免将我想得太好,我尚且根基不稳,又如何敢托大替你崔家谋?不过是图中宫心慰。为主排忧,分内之事罢了。”
她说得那般坦荡又自然,崔述上前迫近一步,她迫不得已又退了一步,后背已贴上门板,撞得菱花门轻轻作响。
那双素日沉和的眼里盛满了痛心,刺得她心头骤然一缩。
她脸色慢慢发白起来,倒和对面这病中人相仿。
“周缨,你进宫来到底是为了什么?”他居高临下地看过来,目光似有千钧之重,“你当日同我说,是为了一个尊崇之位,可有骗我?”
“不曾。我想为自己博一个立身之本,若我能有些造化,往后也是品秩不低的女官恩荣出宫,除了玉京这等权贵遍地的富贵地逍遥府,放之举国,哪地官绅不得对我礼待几分?”
“既如此,你便用心往上吧。”他似是病得厉害了,几有些支撑不住,伸手撑住门板,将她禁锢在中间,呼出的灼烫气息喷在她的脖颈上,令她忍不住想躲,“我倒要看看,——”
如此失礼,他却浑然不觉,只埋首垂眸看着她,唇畔还带着三分笑意:“你能有多大造化。是能做到尚宫之位,统御内廷,还是能得中宫青睐,赐你良田佳宅,又或者恩及你母族?”
周缨微微侧头避开他的目光,鼻尖微酸,笑着说:“我也想看看。”
这笑刺得他双瞳一缩,他猛地咳嗽起来,猛然撤回手以帕掩住口鼻,侧身咳了一阵,待平缓下来,复又转过头,再往前迫近了一步。
周缨避无可避,腰上力道将门抵得更死。
“我不希望你变成这样,汲汲营营,一生困顿于此。你本是璞玉之质,你这样,令我……有些心痛。”
“我实是后悔,当日没有狠心拦你,才让你有了机会,接触到这等腌臜。”
这等毫无矫饰的痛楚,令周缨流露出一丝茫然之色来。
“但路是你自己选的,纵有相识羁绊之前情,我仍没有资格干涉于你。”他陡然提高声音,“但我有条底线要告知于你。耳旁风之厉害,世人皆知。你往后若能得中宫信任,羽翼丰满,任你怎样为己筹谋,都必须避开崔家人。”
“我不许你将崔家任何一个人,视作棋子。”
周缨不作声。
“易哥儿进宫后,与殿下常在一处,你需好生待他,教他宫廷礼仪,他若有不妥之处,你时时在近前,比家人更快,务必好生提点他。”
周缨应下:“易哥儿因我之言入宫,我必竭尽所能护他周全。”
“我只警告你这一次,你若再敢将崔家人作你手中棋,我不会再顾你意愿,”他面色铁青,因在病中,呼吸有些粗重,话也说得极慢,“必将你弄出宫去。至于你想要的,我会想法补给你。”
“我记住了。”
崔述返身回到案前,取过一册书递给她:“转交殿下,这是这月的学程与教本。难度逐步提高,若有余暇,还请殿下早些看看,好心中有数。”
“是。”周缨接过,稍稍侧开身,他便拂袖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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门“吱呀”一开,绣着孔雀纹的常服一角倏然而去。
周缨捧着书,目光落在他案上那枝开得正艳的红梅上,花蕊成串儿,生机盎然,热闹至极。
相较之下,她的面色愈发显得灰扑扑,狼狈得紧。
可她心里却逐渐澄明起来。
她受他所惠,于这宫闱之中,竟还能心无旁骛地随东宫习上一回政论。
朝堂之事,她如今虽懂得不多,但也妄图以浅薄之身驳一回古来天地定理。
他要谋的事太多,而她,试图替他一谋。
第46章
◎万不敢祸及令嫒。◎
二月底,玉京绿意渐浓,燕喃蜂簇蝶飞。
崔述透过菱花窗格,去看院墙下那枝尚未败尽的梅花。
开年以来,朝中以通宁河连年泛滥成灾为由,下令广招贤士,趁枯水期抓紧修筑防汛工事,并清淤疏浚河道。
新皇尚未在政事上过多展现风格,臣工们不敢多加揣测,更不敢怠慢,铆足了十二分的劲儿来应对这差事。
工部派驻的督工常驻河堤,与修筑工事的夫役们同吃同住,工事进程超出预期,捷报频传,工部为此扬眉吐气,朝会时免不了拿鼻眼看人。
在这样的局面下,御史台上疏参工部贪墨丁夫粮饷,来日必致国库亏空,太仓告急,防汛工事亦将受阻,无异于平地一声雷。
工部水部司郎中李长定奉旨督工,协理通宁河工事务,一夕被召回京受审问罪,颇为不满,仗着通宁河工事上的胜绩,先前并不给刑部什么好脸色。
复审当日,明光殿中传来旨意,令先褫官身,后可刑求。至此,李长定方敛去先前那不可一世、洋洋自得之态,开始夹着尾巴做人。至今日第三次过堂,越发屈脊躬身,伏低做小。
堂中审讯正进行至关键处,会审的三司官员与领命前来听审的朝中大员皆专注听讯。
崔述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那枝正悠悠往下坠着飞瓣的腊梅上。
思绪游走出这方寸之间,耳边却还充斥着主审官愤怒的吼音:“此次工事,共招募修筑役夫五万人,按照每名夫役每月六斗米的定量,户部于上月中拨出三万五千石粮,已然预留五千石粮的空缺,然而不出一月,工部又称粮草告急,役夫闹事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