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积雪仍旧没踝,油靴一脚下去,踩得雪地“嘎吱”作响。周缨拄着榆木棍,绕出这个内凹的大崖壁,跟着黑豆走出去半里地,瞧见白雪地里露出一个黑点。
周缨顿住脚。
黑豆奔到那黑点旁,两只前爪不停地刨起雪来。
不到半盏茶功夫,那黑点完整地显露出来——是个人。
周缨撑着木棍走近,眼神微凝。
一张线条锐利的年轻男子的脸,满脸血污,豁口遍布,因融雪极寒之故,脸上伤口所流的血已被冻成暗红血渍,触目惊心。
定睛一看,赫然是早间两次相遇的那个男人。
难怪黑豆执意要引她前来,原是曾受过他口舌之惠。
周缨抬头往上望去,崖上枯木七歪八扭,从中折断不少,显然为此人方才坠下时砸断。
她心有余悸地长吁一口气。
此处地势特殊,东侧是她方才避风时所在的内陷崖腔,是一块天然的避风之所,西侧是他们此刻所处的这一块微凸的平地,而往上是一片陡崖,崖边是附近村民为抄近路而硬生生踩踏出来的一条小道,往下则是另一片陡崖,崖下是暗流涌动的沙河。
但凡坠下的地方偏个两三尺,这人便该尸骨无存了。
黑豆还在不停地刨着雪,试图将人从凹陷的雪坑里刨出来。
周缨上前,探手试了试他鼻息,屈身将溅落在他身上的雪大致扫下来。
“咚”的一声,小指被打疼。
她甚至来不及起身,便半猫着腰疾退了三步,才勉强定住心神,神色复杂地看向雪地里的这个不速之客。
此人腕间,系着一副镣铐,方才为衣袖所掩,未能一眼看出。
黑豆不明所以,围着这人转了几圈,舔舐完他冻僵的脸,在他心口位置趴卧下来。
“你这畜生还通人性不成?”周缨又好气又好笑。
她起身走出去两尺地,来回踱步了好几次,视线忽然聚在此人的衣着上,神色微动。
她环视周遭一圈,确认不见人迹,勉强平复情绪,走近仔细观察此人。
此人外衣被崖上树枝划出不少破洞,凌乱地掩在身上,露出里头的中衣一角。光滑柔软的缎料,严丝合缝的针脚,精细缜密的刺绣工艺,周缨冬日卖炭,春夏养蚕抽丝,闲时到镇上做短工,以此维持家用,对此敏锐无比,一眼便看出这件中衣价格不菲。
她正怔忪间,黑豆忽地吠了一声,她回过神来,瞧见黑豆正急切地盯着自个儿,分明是盼着她不要再发呆,赶紧搭把手帮忙,哂道:“你也是个只记吃不记打,胳膊肘往外拐的。”
朔风吹过,周身发寒,周缨心下微紧。
她再没见过世面,也该判断出上午那三人的关系了,此人应是被秘密押解的囚犯,而另外二人自然是乔装过的役吏,此刻他坠崖在此,那二人应该很快就会寻来。
理智告诉她,她不应给自己惹麻烦。窝藏者同罪,重可致死,她曾与县衙的官差打过一次交道,知晓他们的野蛮难缠,明哲保身当作未曾见过这一幕是最明智的选择。
雪光晃眼,她微眯着眼,再次打量了一眼此人的样貌和表里不符的穿着,心下犹疑,举棋不定,但终是迈不出步子离开。
她盯着仍旧趴在这人身上不肯下来的黑豆,好半晌,似下定了决心似的,决定让上天来帮她做这个决断:“看这畜生能不能有救人一命的造化吧。”
盏茶功夫过去,黑豆跑过来扒拉了她两下,前爪的冻感令周缨回神,她垂眸看去,恰见雪地上的男人睫毛轻颤了下,缓慢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。
周缨心中莫名一松。
【作者有话说】
一个因“路边的男人不要捡”的全民吐槽而萌生的逆向脑洞。
私设非常多,包括但不限于官制地理礼制习俗作物等大乱炖/大量虚构,没有一个可以考据的地方。
第2章
◎今日多谢姑娘。◎
日光晃眼,崔述迷迷糊糊地逆着光看了半日,也没能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样,只能隐约辨出来是个女子的身形。
周缨解下腰间水囊,递到他面前。
他尝试着抬动右手,发觉完全不能动作,只能再去试左手,却也只能微微抬高两寸就失力坠下。
周缨只好拔掉木塞,蹲身将水囊送至他嘴边,倾斜着喂给他。
冻得狠了,咽水不及,温水堵在喉间,激得他呛咳起来。
周缨收回手,平静地审视着他。
这阵咳嗽来势汹汹,崔述煞白的面上浮起一阵潮红,脖颈上青筋突起,带动着整个身子一颤一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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旷野里,镣铐带起的“叮叮”声不绝于耳。
他的下颌过于消瘦,周缨伸手,就着从他侧颊上滑落的清水,将他下巴上那道血渍擦净,露出利落的线条来。
崔述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缓缓聚焦在她脸上,并未忆起早间镇上的仓促一面,亦不知她心内其实已百转千回过数次,只觉她此刻神色平静,没有半分遇见落单囚犯的慌张。他沉默片刻,道:“感谢姑娘搭救。”
镣铐将他必惹麻烦的身份暴露无疑,常人避之不及才是常态,可眼下处境,有人相助自然更好不过,崔述略一忖度,开门见山道:“在下家资尚可,逢此意外,家人必然全力找寻。等寻到此处,必以重金相酬,还望姑娘助人到底。”
这和她起先的推测倒相差无几,周缨起身走开两步,沉默不语。
旷野空渺,落针可闻。
锒铛入狱,身无他物,就算此女爱财且不怕事,相信他的几率也不过十之一二。
唯一可以说动的她不过是,他现下行动困难,可为她所制,若无人前来兑诺,她尚有筹码,至少可以顺利将他移交官府,保自个儿不受牵连。
她既没有立刻拒绝,便有贪财涉险之心,崔述的视线跟随着她走动的身影,耐心地等待她的答案。
久不动作,黑豆以为他再度晕厥过去,又过来蹭了蹭他的脸。
湿漉黏腻的触感令他身子一僵,他迟疑着看过去。
旷野里又呼呼地刮起风来,黑豆黢黑的毛发被吹得根根分明地立起,亮汪汪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,他不禁乐道:“是你啊,小家伙。”
周缨看过来,见他正努力地抬起左手,试图去逗弄黑豆,心下微动。
“押解你的人会追来吗?”
闻她猝然发问,崔述微愣,垂下将将抬起的左手,顺着她的问话回答:“会。我被判流刑,押送我的是平山县的官差,将送我去明州,囚犯半途失踪,必然要找,至少要走走过场,否则难以交差。”
没料到他竟会答得这样坦诚,周缨微怔片刻,追问道:“你是什么时候摔下来的?”
崔述掩下心中的诧异,再端量了她一眼。
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