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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变成了雕像一般。
片刻之后,管疏鸿才问道:“你看见了?”
棠溪珣想了想,承认道:“是,都看完了。”
确实是他翻了管疏鸿的东西,管疏鸿要是怪他,棠溪珣倒也没话说。
管疏鸿却半晌没有吭声。
棠溪珣依然被他抱在怀里,可他的手臂却变得僵硬,心里也一阵抽痛。
他就知道。
从昊国的人来到西昌时的一刻起,他就在担心……不,应该说,从棠溪珣像一个美好的梦境般来到他身边的时候起,管疏鸿就常常觉得惶惑不安。
他以为他害怕自己沉沦其中,但渐渐地,他明白过来,他更怕的是一切只是梦幻泡影。
因为这些根本就不是他有资格拥有的。
现在看来,果然如此,一切都被棠溪珣发现了。
他怀中紧拥着他的幸福,可当想要用力的时候,一切就会变为浮沫,化作乌有。
管疏鸿一颗心渐渐沉入冰水里,梦游似的说道:“所以你要走了吗?”
棠溪珣有点诧异地转头看他:“嗯?”
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,微微张开的唇,是那样的美好诱人,管疏鸿一瞬间生出冲动。
他想立刻占有棠溪珣,让他身上从里到外都是自己的气息,也想或者干脆将他勒死在自己的怀里,两个人死在一处,也算是共度一生了。
可是心里想的狠,事实上,管疏鸿甚至连放下棠溪珣的动作都小心翼翼。
他站起身来,口不择言地道:
“那你就走吧,怎么还不走?你现在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了,你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来到我身边说喜欢我?当初我就说了,我不能和你在一起,我抗拒了很久,我——”
管疏鸿说不下去了,目光越来越沉黯,像看着仇敌一样盯住了地上那本有他母亲留下的册子。
棠溪珣全看到了……
他的母亲不是什么出身名门的贵女,而是来自江湖,自由无拘,就是因为仗剑救了当时还是皇子的昊国皇帝,一时贪欢,有了身孕。
她的体质特殊,一旦有孕,就不能打掉,否则会有性命之忧,可是孕育一个孩子,又会耗费巨大的内力。
于是,皇上向她许诺,将她带回宫去,如果日后自己登基,必然立她为后,这个孩子就会是下一任的君主。
天真的女侠不懂朝堂的诡谲,她选择了顺从自己的爱情,甚至动用江湖势力来帮助皇上夺位。
可是到了那深宫之中,才知道一切如何消磨人心。
她头戴珠宝,身穿绮罗,却再也无法快马仗剑,肆意而行。
年少气盛的时候,以为想要之物都可以攥在手中,如今不顾一切追求自己的爱情,却只能日日等在宫殿里,等着一个男人偶然的宠幸!
至于那能和他并肩而立的皇后之位,更是化为了泡影!
她不能忍受禁锢,也不能忍受欺骗,她怨恨自己的丈夫,也怨恨那个来的不是时候的,拖累了她的孩子!
于是,她将狠意化作毒/药,每日用自己的鲜血喂养蛊虫,然后在蛊虫长成的那天,将它放入到了儿子的小腹中。
随后,她又去杀死了皇后和贵妃,最终在刺杀皇上的时候被侍卫制伏,仰天大笑。
她终于疯了,或者,早已疯了。
皇上没有杀她,而是将她关了起来,每个月都让管疏鸿去看她一次。
但每一次的母子相见,对于管疏鸿来说的唯一作用,就是提醒他,他是一个异类。
眼前疯狂的母亲就是他的将来,他继承了这个人的血脉、武功,也继承了她的仇恨、偏执。
等到他将欲望释放出来的那一天,就也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。
他本来以为他能够克制住的,独孤终老,不动情爱,也不失为一种人生选择,可是面对棠溪珣,终究节节败退。
他放纵了自己的情/欲,努力压制着骨子里的疯狂和野蛮,他以为或许一切能够这样下去,他也可以获得幸福。
可是,这个秘密终于被棠溪珣给发现了。
谁会敢和一个怪物在一起?
棠溪珣一定会离开他。
什么都……完了……
如果不趁着现在立刻让棠溪珣走,他或许就要不择手段地把这个人一起拖入深渊。
“你走吧。”
管疏鸿低低地说,同时他不敢看棠溪珣,弯下腰去,捡起了地上的那本书。
可是,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纸页的同时,管疏鸿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幕场景。
光影沉沉,帘幕重重。
华丽的大殿周围竟是用琉璃打造的墙面,隐隐能够映出人影,其中有一整面的墙上,赫然挂满了画像。
所有的画像上画的都是同样一名男子。
他或穿官服,或穿长衫,或锦衣大氅,或宽袍广袖,在琉璃晶莹的光线下,更是风姿卓绝,容光绝世。
那面墙对面的宝座上,有人正衮服毓冠,扶额而坐。
在他的面前,几封奏折散乱地堆在地上。
不知过了多久,殿门被推开了,有人缓步而入,轻缓柔和的声音响起:
“微臣参见陛下。”
坐在王座上的人轻斥道:“出去。”
天子一怒,非同小可,那人却似浑然不惧,反而笑着抬起头来,说道:
“这么快就厌烦见我了?那我让人把画都烧了吧。”
他那露出的眉眼赫然与画上一模一样,正是仿佛长大了几岁的棠溪珣。
棠溪珣神色坦然,一步步踏上御阶,走到了王座前,先是弯腰将那几本折子捡起来,随手翻看几页,微微一哂,放在旁边,随即点燃了旁边已经熄灭的青玉灯。
灯上数支灯火乍明,刹时照得整个暗沉沉的大殿亮如白昼。
棠溪珣温雅的眉眼愈发多情,伸手拿起铜锤,便去敲案上那叫人的铃铛。
手伸到一半,便被攥住了握在掌心中,坐在龙椅上的君主也终于转过头来,正是管疏鸿自己。
他问道:“你要干什么?”
棠溪珣笑着说:“让人把画摘走,免得你看着心烦……哎!”
话未说完,他却已经被管疏鸿一把揽坐在了膝头,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。
“阿珣!阿珣……”
他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,好像要从中汲取力量,却艰难地说道:
“我可能是疯了,遗传了我娘的疯病,你快走吧!”
他抬起头来,捧住棠溪珣的脸,狂热的,不舍的亲吻着,却又颤声呢喃:“离我远远的,不要让我伤到你。”
“哦。”
对方被他亲的面色潮红,气喘吁吁,语气却很是平静:“我不走。”
“你——”
棠溪珣拉过管疏鸿的手,按在自己的胸膛上,微带笑意看着他:“陛下想怎么伤到我?来,我看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