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鸿招招手,说:“你不要坐对面,坐到我身边来。”

他轻轻地叹了口气,仿佛很疲惫似的,说:“让我靠靠。”

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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管疏鸿心里有事,兼压着一股火气,他满心都在想,他一会一定要把话说清楚、问清楚,所以需要绝对的冷静,这一路上,他不能和棠溪珣说太多。

可是此时看着棠溪珣冲自己招手的样子,还有那句温言软语的“让我靠靠”,管疏鸿终究还是败下阵来。

他认命地挪过去,坐在了棠溪珣的身边。

随即,管疏鸿便感觉到对方的身子软软歪过来,将头放在自己的肩头上,手还搂住了他的手臂。

那股熟悉的幽香又一次涌上,激起一阵情愫。

不知道为什么,管疏鸿突然有点想哭。

他双手放在膝头,目视前方,笔直地静坐了一会,终于下定决心,轻声道:“阿珣。”

没有人答应。

管疏鸿微微侧头,却发现,棠溪珣竟这么快就已经睡着了。

他看了一会棠溪珣的睡颜,没有再说话,极轻极缓地把头转了回去。

马车微微颠簸,管疏鸿却保持着这个姿势,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。

身体渐渐的发僵,肩膀也逐渐麻痹,可是棠溪珣在他旁边睡着,他便情愿这样一直地坐下去。

外面的风带着隐约的草木芬芳掀起车帘的一角,也吹动棠溪珣的发丝拂在管疏鸿脸上,带来微微的酥痒。

管疏鸿不禁想起,那日棠溪珣头一回躺在他身边,发丝也是这样拂过他的皮肤。

当时他不能动弹,又惊又疑,现在却是沉迷其中,根本不想抽身而出。

风又吹过花枝摇曳,窸窣作响,马车忽然一停,这路终于是走完了。

棠溪珣今日耗神费力,实在是有些累了,虽是在马车上,但管疏鸿靠着很稳当,他睡得也十分舒服,甚至还迷迷糊糊地做了梦。

梦中还是很小的时候,他睡在家里的小床上,爹娘过来看他。

爹大概是刚刚下衙,身上的官服还没换,沾着点外面露水的气息,笑着将他抱起来,骑在脖子上转圈。

那时的父亲,臂膀那么稳固有力,他觉得好玩极了,拍着爹爹的脑袋笑了起来。

娘的面容也年轻的像个少女,在旁边看着他们大笑,还拍着爹的后背,让爹把自己给她,她也要试一试。

玩的那么开心,棠溪珣却突然觉得胸口疼起来,忍不住弯下腰大声地咳嗽。

爹娘吓坏了,连忙把他放下来,娘含泪抱着他,爹飞奔出去找大夫,刚才的欢乐荡然无存。

他逐渐发现,生病非常不好。

只要自己一生病,全家都会不开心,看不到爹娘的笑容,也不能再让他们把自己抱起来一起玩。

所以后来再难受,棠溪珣就尽量忍着,但是总有忍不住的时候,所以他最后被送走了,再也不能回家。

他以前总是想不明白,小时候那么喜欢宠爱自己的父母,为什么说不要他就不要了。

是因为他克母吗?是因为他是个有缺陷的孩子吗?

但如今,棠溪珣突然有了一种了悟。

或许就和小时候一样。

只要他不难受,父母就会靠近他。

所以刚才他的胸口很疼,可是这回,他成功的忍住了——是大人了,就是比当小孩的时候善于承受疼痛,也善于装模作样。

然后,他就听到了靖阳郡主的那两句话。

“爹和娘都很爱你,希望你能好好活着……”

“每一天都开心快乐……”

可世间的心愿,哪里就那么容易实现呢?

隐约间,棠溪珣突然有种失重的感觉。

然后他就在这样一种轻轻晃动的节奏中醒来了。

原来已经到了家。

有些昏沉的天色中,周围的一切都很朦胧,但还可以看清上方那张熟悉的、冷毅的脸。

——是管疏鸿把他抱下了马车,正在往府里走去。

而被他这样抱着,刚才和父母说过话之后的那阵疼痛不适都已经消失了。

棠溪珣已经明白了什么。

原来如此,只要他与父母在一起就会身体不适。

因为他本来是炮灰吗?

不过,现在的症状已经比小时候要好了很多,而且只要接近管疏鸿,就能彻底消除。

认识管疏鸿,真好啊。

只要在他身边,就会感到舒服又安全,好像什么都不用思考,不用担忧,再也不用活的那样艰难,去争,去斗,去机关算尽。

棠溪珣想,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,长长久久的下去……

他会死的。

像一只被温水一点点煮死的青蛙,贪恋一点温暖和安逸,把希望寄托在他人的恩赐身上,装成能够取悦对方的模样,小心翼翼地害怕失去得到的一切。

或许他的病会好,他的寿命会延长。

可棠溪珣就不是棠溪珣了,纵使活下来,又有什么意义呢?

他不要变成这样。

他的人生,合该自己去拼,去抢。

他虽恋慕权势,不是什么好人,但也有自己的骄傲。

想到这里,棠溪珣伸出手来,抱住管疏鸿的脖子,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上。

管疏鸿感觉到了,低下头来,说:“醒了?”

他的目光静静落下来,半明半昧中,仿若幽深浓稠的湖水,将他温柔地包围,这一句轻声的询问透过胸腔直接传进棠溪珣的耳朵,沉闷而遥远。

棠溪珣贴着他的胸膛点了点头。

就趁此时再稍稍地享受一下特权吧,因为马上,他就会将这些斩断。

让管疏鸿看清楚他的真面目,之后,穷途末路也好,一无所有也好,他将自己逼到绝境,自然会找到新的办法,新的生机。

谁懈怠他也不能懈怠,谁迷失他也不能迷失,因为他是棠溪珣。

从门口到棠溪珣卧房的路并不算太长,管疏鸿一路将他抱了回去放在床上,踌躇了一下,又转身去给棠溪珣倒水。

——本来要说话的是他,可是瞧见棠溪珣那么累,管疏鸿一时又出不了口了,满腔的怜惜之外,其实还有一种不愿面对答案的害怕。

但棠溪珣却永远是坚定的,从不愿有一丝含糊回避,道:“不用,坐。”

管疏鸿放下茶杯,转过身。

棠溪珣道:“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?”

管疏鸿瞧着他的眼睛,一顿,片刻后又避开了,说道:“也不是什么大事,要不就改日……”

棠溪珣道:“你是想问我,今天发生的事,是不是我全部策划好的。”

管疏鸿霍然抬眸。

四目相投,棠溪珣唇角渐扬,说道:“是。”

管疏鸿大震,却见到棠溪珣双目平静无澜,那一抹笑意中竟仿佛带着一种畅快的凌厉,剖开的却是他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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