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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。

——江流天地外,山色有无中。①

赢秀还是第一次见到长江,他忍不住看了又看,原来,这就是南北两朝相隔对峙的天堑。

不似分割两地的利刃,反倒像柔软绸缎,平铺在天地间。

“郎君,陛下有命,让您去中军帐。”宫人低声对赢秀道。

中军帐,是主将讨论战略方策之地,朝廷机要,不容外人窥探。

赢秀一无官衔,二无履历,本不该进这样的地方。

他对这些不成文的规矩一窍不通,听闻殷奂叫他去,便跟着宫人来到中军帐,帐内众臣眼睁睁看着他走进来,沉默片刻,什么也没说。

这位可是陛下放在心尖上的人,谁敢多说他一句。

坐在首位的帝王朝赢秀招了招手,金裳少年乖乖走过去,坐在他身侧的空位上。

武将们说的暗语和行军策略,赢秀没怎么听懂,只是盯着沙盘发呆,等到他们讲完了,也不曾回神。

武将也不指望他能说什么,毕竟,像这种以色侍人的幸臣,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就算是谢天谢地了。

“赢秀?”等到人走后,帝王轻声唤他,连唤了两声,赢秀才如梦初醒,抬头左右张望,“他们怎么都走了?”

“散朝了,”帝王解释道,“你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?”

赢秀站起身,拿起乩笔,虚虚在沙盘上比划,分别点了点三条河流,西汉水,永水,钶水,与之对应的是三座要地,宁州巴郡,荆州襄阳,京师寿春。

“眼下北朝世子沿着西汉水攻克巴郡,其余两条河流还未有动静,但是,他们下一个目标应当是寿春。”

擒贼先擒王者的道理也适用于兵家谋略,寿春北近北朝的扬州下邳,南临南朝的建康京师,对北朝而言,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。

一旦攻下寿春,南朝京师便是探囊取物。

“你不必担心,寡人已经安排了五校尉和中军镇守京师。”帝王道。

政客,自该深谋远虑,赢秀考虑到的,他早有准备。

“我想去寿春一趟。”赢秀陡然道。

瘐家军皆是出身寿春,寿春如今的坞堡壁垒还是他们当年修建出来的,对那里再熟悉不过。

帝王没有立即反驳他,凝视他许久,轻声问道:“你想要用什么身份去?”

随侍的男宠,将军的遗孤……

亦或者,南朝的皇后?

这个问题把赢秀问住了,少年愣了好半天,道:“我听说,先登之功可以封为万户侯,我不要万户侯,我要你封我为千夫长。”

先登之功,第一个登上敌城云梯叫做先登。

云梯上,随时面临着热油,长枪,矛戈箭镞……

带赢秀到边关,已经是再□□步,怎么可能让他上沙场杀敌?

帝王冷声道:“寡人现在就可以封你当千夫长,你想上沙场——”他一字一句道:“不可能。”

刺客与将军不同,刺杀本就极度危险,上阵杀敌,攻城略地,那更是危险中的危险。

“你相信我,”赢秀道:“我可以的。”

少年的神色从所未有的坚定,眼眸中的微光如星如月,明亮,耀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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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觉告诉赢秀,只有去到寿春,他才能解开那副千里江山图的秘密。

“倘若,”帝王盯着他,平静温和的目光像是剑锋上的寒光,锋利冰凉,“寡人就是不同意呢?”

没有他的允许,别说去寿春,赢秀就是想踏出昭明台一步,只怕也不能够。

“难道你希望,南朝的皇后是一个懦弱无能,只知道躲在天子荫蔽下的笨蛋吗?”

赢秀大声道,他压根不管帐外会不会有人听见,恨不得和帝王吵起来。

没想到他会拿这个说事,帝王眼睫轻颤,冰凉眸光泛起波澜,沉默片刻,终于退让:“东豫州南阳,倘若你能攻下,那便去吧。”

北朝水师兵分三路,一路沿沔水南下,东豫州位于淮水,恰好不在北师行军的路线上,比起荆州要安全得多。

南阳隔江与南朝接壤,百姓多为汉人,是当年没能跟着华北衣冠南迁到江左的中原人,比起羌人,又少了一重危险。

更何况,南阳与寿春同在淮水上,攻下南阳,一路沿着淮水再可到达寿春。

短短一瞬间,胜与不胜,帝王早已替赢秀筹谋好进退。

“寡人拨三千水师给你,一月之内,若是攻不下——”帝王略微停顿,语气放缓了些,“好好回来。”

回到他身边,从此,这些危险的事情不必再提。

赢秀听懂了他言外之意,他也知道,殷奂已经是屡屡退步,字字句句,都是在替他考虑。

“殷奂……你最好了,”

金裳少年踮起脚尖,靠近帝王冰凉森寒的铁甲,贴了上去,摸索着他的唇,青涩而张皇,带着某种献祭般的虔诚。

抬手,轻轻制止他的吻,帝王神色深沉幽暗,平静而克制,“等你回来。”

其实,方才赢秀问出那一句话时——

他很想点头,告诉赢秀,他希望赢秀是他掌中的鸟雀,柔弱无依,只能依附他而生。

与他同生,与他共死。

……除此之外,别无他选。

赢秀取出南阳的舆图,盯着上面的地势布局看了又看,隔着一道长江天堑,水师必须乘坐楼船渡江。

然而楼船显眼,只怕还未靠岸,便被南阳楼橹上的射手箭士射成了筛子,用石块砸破了船身。

还未靠岸,便会船破人亡。

思索片刻,赢秀走出中军帐,对外面的官兵道:“谁会唱歌?”

能够驻守天子中军帐的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将帅之才,武功谋略皆是人中龙凤,可是唱歌吟曲这一项——

他们面面相觑,心想,这位幸臣怕不是要找人唱歌给他听?

看在天子的份上,还是有人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,“我会!”

出人意料的是,赢秀要他们唱的不是什么淫词艳曲,而是昔年魏帝流传的《燕歌行》。

这首七言歌谣,几乎所有汉人都听过,从小听到大,无比熟络。

“……群燕辞归鹄南翔,念君客游思断肠。慊慊思归恋故乡,君何淹留寄他方?”②

这几日,这首歌谣传遍了昭明台。

是一些低阶伙头兵唱的,不算好听,甚至有些走调,数道声音重叠在一起,却格外低沉悠远,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怀。

几位将领走出中军帐,侧眸看向声音来处,走远几步,走到无人处,低声道:“也不知这人究竟要做什么,难不成想效仿项王军壁垓下时,四面楚歌的情景?”

“也不想想,如果当真有用,何至于东豫州南阳还沦落在羌人十几年。”

他们互相对望,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“少年轻狂,还是过于无知了。”的叹息。

这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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