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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曾打听过,谢家夫妻皆是良善之辈,每年捐出的善款都是笔天文数字,念着即便换子一事泄露,他们也定然不会亏待谢瑾宁。
将谢竹送走后,他颓废了些时日,又想着挣些钱,攒够去京城的路费后,就只身前去。
能远远地见上谢竹,和他与阿芳的骨肉一眼就足够了。
他不会出现在两人面前,谢竹会有更好的生活,而这孩子……
以前如何生活的,往后也依旧如此吧。
却没想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。
回村那夜,谢农只来得及看到那被抱在薄被中的半张侧脸,少年就被送入房中。
激动、紧张、惶恐。
谢农不知少年是否清醒,想进去仔细看看,看看这孩子到底长什么模样,跟阿芳像不像,又怕这孩子不愿见到自己,便在门口坐了一夜。
直至卯初,他才起身,踏上前去做工的道路。
皇帝费举国上下之力修建邀仙殿,需收集大批材料,除去参军者,附近村落的青壮力也被征了大半。
谢农并不在名单中,也可去充当零工,以三担陶土换得十枚铜钱。
他不眠不休做了两日,即使从小做惯农活,也是累得腰背酸痛。
但念及他跟阿芳的亲生骨肉还在家,便也不觉难熬。
刚才推门而入时,虚虚一眼,他便觉得亲切。
谢农想,也许这就是小竹看书时曾念过的,血浓于水。
中年男人一身尘土,眼中血丝遍布,未休息好的脚步一深一浅,却仍固执地挡在谢瑾宁跟前,怒视着对面高大强壮的男人。
而他身后,缓过骤痛的谢瑾宁抹去泪水,沾湿的羽睫飞快眨动,泪膜消散,面前人的轮廓逐渐清晰。
盘起的、夹杂着灰白的发,被汗浸湿的后领,微微驼起的背,被晒得黝黑发红的皮肤。
这是……
嘴唇颤了颤,指尖伸出又收回,僵持片刻,他扯住谢农的衣角,轻轻拉了拉。
“他没欺负我,刚是我不小心撞到了。”
瓮声瓮气,还带着哭腔,谢瑾宁的声音极小,谢农却听得清清楚楚,他立刻转身。
“严重么,我看看。”
脸庞如被岁月刀刻般沟壑纵横,黝黑瘦削,又略带局促,但那双深陷下去的眸子里,是浩瀚如海的,漫溢的关切。
似被他的目光烫到,谢瑾宁垂下眼睑,不敢对视,“没事的。”
他对这个中年男子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。
又黑又瘦,衣衫简陋,还操着口奇怪的乡音,跟他想象中高大威严的父亲形象截然不同。
肩膀瘦窄,脊背弯曲,是一颗被压弯了的树。
但他挡在自己面前保护时,谢瑾宁却突然感觉,他的身型延伸开来,似一座庞大的、坚毅的山。
这是他的生身父亲。
第19章 紧张?
谢瑾宁止住的泪意又开始汹涌。
他后退一步,避开谢农伸来的手,并未抬眸,也能感受到聚集在他面上的视线。
温暖,怜惜,小心翼翼。
却让他如芒在背。
他微微侧身,脚尖移转,重复道:“真的没事。”
“没事就好。”
谢农松了口气,自觉闹了个乌龙,他挠挠头,有些不好意思:“小严啊,刚刚是谢叔误会你了,谢叔跟你道歉。”
“无妨,您也是一时心急。”
再待下去多少有些不合时宜,严弋自觉开口:“谢叔,我先回隔壁处理猎物了。”
谢瑾宁想让他别走,又难以启齿,绞着手指用水润眸光无声挽留,急着离开的严弋并未接收到他的讯号。
“行,今天买了不少东西回来,待会儿你谢叔亲自下厨,记得过来。”
“好。”
严弋一走,院中便只剩下了父子二人,沉默如巨石横在两人之间,秋风拂过,树叶簌簌作响,几片落叶飘旋着坠落。
眼前人一身简朴布衣也难掩矜贵之气,谢农看着他乌黑的发旋,长而翘的睫毛,秀气的、还泛着红的鼻头,是越看越心喜。
他有心多说几句,以缓和彼此之间的尴尬气氛,但那尖尖下巴上唇瓣紧抿,一副不愿多交流的模样,谢农难免酸楚。
他嘴唇翕动,开合几下,只道:“起风了,孩子,你先回房去吧,免得着凉了。”
“好。”
父子俩的第一次会面就这般草草收场。
谢瑾宁逃也似地回到房间,关上门,他长舒一口气,抚着起伏的胸口,感受到掌心的撞击。
砰砰,砰砰,跳得他鼻尖缓和的疼痛故态复萌。
视线再次模糊,谢瑾宁拭去眼尾滑落的的泪珠,背靠着门恍神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片刻,听到门外动静,他又扒在窗前,透过缝隙小心翼翼往外看。
只见那个中年男子捶了捶肩,又一瘸一拐走到院门口,蹲下身,将地上散落的东西往背篓中放,很多,堆得冒出了头。
他攥住背带往肩上套,试图将其提起,奈何太重,使了几次力都没能站起身来。
倏地,男人腿一软,一屁股坐在地上,撑着腰呲牙咧嘴。
谢瑾宁一口气卡在喉间,他握紧拳头,咬住下唇神色纠结,最终还是推开门,走至谢农身旁。
他道:“我帮你吧。”
“诶……诶!好。”
谢农好似并未听出他语气中的客气与疏离,喜出望外地朝他笑。
他从地上爬起,拍掉身上的灰尘,又用衣摆干净的部位擦了擦手,这才将斜插在背篼里,被布包裹着的长条状物体递给了谢瑾宁。
“拿这个就好了,这个轻。”
谢瑾宁双手接过将其抱住,还有空余,他道:“我还可以……”
“不用,剩下的我来就行。”男人却像是突然有了力气,双臂齐齐用力,便轻松将其抬起背在背上,“这些都重,你不好拿。”
他扯出笑容,额角颈侧迸起的青筋却不住抽动。
谢瑾宁也没再坚持,问:“这个,我放哪里呢?”
“都是干净的布,暂且放进你屋子里吧。”谢农道,“你没带衣服来,等过几日,我就找人用这些给你做几身衣服,这样天气再凉些你也有穿的。”
谢瑾宁一怔。
但他决定等过几日伤好就离开啊。
他并未言语,将布放至卧房,又站在门边看谢农忙活。
五斤陈米、十斤新米,五斤面粉、八两油、一块三斤二两的猪肉和木盆里装着的几条鱼,还有谢瑾宁怀里的几块花色不同的棉布,就是谢农本次做工所挣。
人来了,他也不愿问为什么,怕提起谢瑾宁会伤心,更不愿谢瑾宁再跟着他吃苦。
谢农想力所能及给他最好的,自己再去多做些工,慢慢攒些钱,将这破屋子重新修一修……
脚步愈发松快,谢农将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