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趟雪鹰。
从首都坐飞机到市区,再转车进山,一路的行程都被冯明磊安排妥当。
山上的光景已经不像他离开时的样子,北风急转,树梢上光秃秃的,给墨色的山脊添了几只凌厉的针尖。
这条路他曾经走过无数遍,却从来没像这次一样心情复杂。盘山公路一圈一圈地绕,他心里的酸涩也一圈一圈裹成疙瘩。
通过最后一道大门时,铁铸的雪鹰徽章就刻在正对面。雄鹰双翅腾飞俯冲捕猎,是最骄傲凶狠的姿态。
路怀勋甚至在想,这鹰若是折了半边的翅膀,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英勇。
……
车最后停在办公楼下,背对着训练场的一侧。
周围略显荒凉,连个人影都没有,路怀勋平时少走这边,下车时竟有一瞬间的陌生感。
他谢过开车的战士,轻车熟路地往冯明磊办公室走。
冯明磊早就知道他要到的消息,正半掩着房门在等他。
路怀勋理理迷彩,敲门而入。
冯明磊正翻动着桌上的文件,抬头看见路怀勋,接着站起来绕到办公桌前面,盯着他上下看了看,视线落在他左手上时,神色忽然一沉。
“还是很疼么?”
路怀勋随口答了句,“还可以。”
“辛苦你了。”冯明磊慢慢说了三个字。
路怀勋笑了,“是辛苦医生们。我成天躺着倒不辛苦。”
冯明磊瞪了他一眼,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?”
“挺好的。”路怀勋答得十分理所当然。
可从他一进门冯明磊就感觉到了,各项指标达到出院要求跟身体恢复完全是两个概念。
路怀勋一如从前立正站着,脊背挺拔,却从头到脚透着一股莫名的无力感。
能看出来,人还是很不舒服的。
冯明磊没有继续说下去,转身拿起桌子上的文件通知递给路怀勋,“关于休假的时间,我先给你批到年后,之后的事我们再商量。”
路怀勋点点头,“谢谢冯将。”
“这个是你的。”冯明磊再次转身,拿起的是个小小的盒子,“我知道你最在意的不是这个,但这也是你应得的。”
路怀勋接过来打开,是枚小小的一等功奖章。
“上个月授予仪式,公布你是一等功的时候队里很多人都哭了。”冯明磊说,“今天要是还有时间,你回队里见见他们吧。”
“嗯。”路怀勋扣上盒子,没有多说别的什么。
这根本不是路怀勋的状态。
就像冯明磊的直觉那样,这样的他似乎始终带着一丝飘渺的消沉。
冯明磊顿了片刻,从抽屉里取出一叠装订好的文件,三两下翻到最后的部分,路怀勋瞄了一眼,像是一篇完整的论文。
“亚加纳的任务里你们护送撤离的那个科研小组有了成果,论文已经顺利登刊,这是论文的致谢。”冯明磊说,“江教授因为这个成果拿到了国际大奖,这段话也是她获奖感言的一部分。”
“特别鸣谢山林间的雄鹰。平静里的争锋太过于残酷,对于多数者来说都是人间酷刑。可总有一些鹰的化身,延续着最原始动人的正义。”
路怀勋看到那一页的内容,似乎还记得当时的热血,却有种隔世的错觉。
从冯明磊那里出来,正是各中队训练的时候。这是个常规训练日,多数人都在训练场上,整个基地上空飘着嘹亮的号子,夹着冷冽的风,是雪鹰基地最寻常不过的情景。
路怀勋走过办公楼大门,迎面碰见两个有些陌生的小战士,立定站直地叫了声“路队。”
路怀勋有心事,应了一下就摆手放人走了。
这条路出去不远就是枪库,他所有的枪都在那里,甚至于闭上眼都能看见每一把枪的位置,包括第几把枪身什么地方有多长的划痕。
他很想走过去看一看,领两盒子弹过过瘾,又怕真这么做了,要面对更残忍的现实。
走着想着,不知觉还是到了枪库门口。
“路队?”枪库的管理员赵昌庆正坐在外面台阶上晒太阳,老远就喊他。
“老赵。”路怀勋走过去,自然地伸手把他拉起来。
“最近老有人说你出事了,我就说不能信这帮崽子们,回头还是得揍。”老赵边开门边念叨。
“是该揍。”路怀勋随意应和着,“我自己进去,你忙你的。”
老赵摆摆手,坐回台阶上继续晒太阳,路怀勋看着他的背影,忽然就想起他拿到第一把狙击枪的时候,就是老赵手把手教他拆解清洁的。
电子枪库识别授权以后缓缓打开,左边第一把就是陪他最久的QBU-88。
最纯粹的枪身,没有装倍镜,弹匣也是空的,摆在柜子里像个冷酷的艺术品。一旦拿出来又觉得残忍,枪身是冰冷的,在提醒他这是夺人性命的武器。
弹匣是空的,重量要少一半还多。
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,一遍一遍地,审视了自己内心所向。然后鬼使神差地抬起左手,摸到弹匣卡笋咬牙撞了一下。
如果是在过去,他习惯在换弹匣的时候直接拿新弹匣磕开卡笋,再顺着惯性扣上。
整个过程都可以用左手迅速完成,节省时间。
可现在,剧烈的疼痛使得他左手脱力,他甚至没能接住解锁的空弹匣。
闭上眼听见的是弹匣掉落在地上的声音。
那一瞬间,路怀勋不得已地在想,他这算什么,回来告别吗。
“队长……”身后忽然飘起一个略带哽咽的声音。
路怀勋转过头,看见身后站着彭南。
“刚才碰见的那小子说出去的?”路怀勋放下枪,掩掉手上残余的不适,说,“消息流通挺快啊,这么一会功夫,都传到你那儿了。”
彭南不忍再用刚刚那一幕的情绪伤他,只能强压下去,“是啊,一中队知道你回来的消息,要不是还在训练,早就都扑过来了。”
路怀勋轻轻笑了一下,“所以只有你这个大闲人过来堵我了?”
彭南说,“是,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。”
路怀勋笑笑,没说话。
仓库里温度偏低,光线也暗,像能任由情绪膨胀发展。
掉落的弹匣就还在脚边。
“你最近怎么样?”路怀勋似是无意地问起彭南。
“我能有什么事……”
彭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路怀勋打断,“没事就好。”他迈开步子就要往外走,随意地指了指地上的弹匣,“你替我收拾一下这里,枪也替我收好。”
像是半分钟也待不下去。
外面风停了,只剩下纯粹的冷,天空蓝得像片海,有一层一层的浪盖在头上。
路怀勋绕过枪库上了后山,原打算走到能俯瞰整个基地的高度,但到底还是刚出院的身体,他不敢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