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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梦,我都快忘了你还有那么小的时候呢。”
第71章
生病是一场缓慢的剥蚀。
蓝美仪的容貌,声音,眼神,心智,统统像是被刀刮了一遍。
她变了,又或许是妥协了,没有最基本的健康去撑起曾经那傲人的气性,所以不得不妥协。
汤岁知道,年龄的增长很难真正改变一个人的性格,但病痛可以。
今天比昨天累一点,明天可能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,每一次呼吸、每一次吞咽都在提醒着身体正缓慢地、如同坏掉的机器一样报废下去。
身旁的人会说你看起来好多了,但其实只有自己明白,失去健康是多值得恐惧的一件事。
蓝美仪纤瘦的手指攥紧防护栏,对汤岁说:“如果我没有生这种病,估计也不会再和你提起当年的事,更不会.....道歉。”
一口气讲这么多话耗费了她太多精神,汤岁给她喂了点温水,拿纸巾把她嘴角的水渍擦掉后,重新坐回距离床不远不近的椅子上。
蓝美仪用嘴巴呼吸了几次后才缓缓道:“你没想到我会说这些吧,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。”
汤岁看见有眼泪从她眼尾滑出来,听见她有点哽咽的声音:“没想到我会生病,没想到临死前最放不下的竟然是那件事,我是真的没想到……汤岁,如果没有生病,我不会说这些的,你应该了解我……”
窗外,一簇特别亮的烟花窜起,紧接着“砰”一声在夜空炸开,将病房的窗框映在墙上,凌晨的小年夜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放烟花鞭炮。
汤岁看向窗外,更远的天边,烟花是无声的,只有光微弱地闪烁着,明灭不定。
“你那个同学是不是也来了。”过了很久蓝美仪才试探着问。
“嗯,他昨晚送我来的。”
“你们又在一起了。”蓝美仪的语气听不出好坏,也无法分辨任何有价值的情绪,有的只是一种来自于性命垂危的虚弱。
汤岁没有继续这个话题,他不想愿意跟蓝美仪谈论关乎陈伯扬的任何事,问道: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,我叫医生来看看吧。”
“不用。”蓝美仪说,“他们来了又要折腾,我只是想再跟你说说话而已。”
“阿岁,其实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道歉的话,但直到现在都没说,因为我猜你也不想听,对吗。”
汤岁很轻地叹了口气,眼神说不出是平静还是有点厌倦:“没有不想听,只是感觉事情已经过去了,道歉就是一句话而已,我从来没纠结过,所以你也别放在心上了。”
蓝美仪动唇好像又说了什么,同时窗外响起接连不断的烟花声,恰好将她的话盖过了。
汤岁没听清:“什么?”
“对不起。”蓝美仪轻声道,“阿岁,你不用原谅我,也别因为我要死了就有负担,我就是怕明天早上……没机会说这句话而已。”
汤岁打开病房门,陈伯扬没有坐在长椅上,而是倚在右侧的墙边,手里拿着一杯冒气的热饮。
见门开了,他立即直起身,将热饮递过来:“喝点,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。”
汤岁不饿,但嗓子干涩发肿得厉害,他接过后一口气也不停地开始喝,甜腻的热流不断滑过喉咙,却还是激不起半点食欲。
喝完后,汤岁整个人虚脱地靠进陈伯扬怀里,对方的气息干净熟悉,温热的掌心一直按在他后腰处,源源不断传来安全感。
蓝美仪是第二天下午去世的,中午还吃了馄饨,看了半小时电视,傍晚就安安静静走了。
春节期间不宜办丧事,汤岁将蓝美仪暂时寄存在殡仪馆中,期间按照她的意愿在港城那边买了块墓地,手续办理下来后已经过了元宵节,两人买好机票前往港城。
时隔多年,再次回到这座城市时,汤岁被机场冷气十足的风吹得太阳穴隐隐作痛。
熟悉的粤语广播在头顶回荡,音节就像细小的钩子,将尘封往事一点点勾起。
汤岁对这个机场的印象并不好,他猜陈伯扬也一样,于是挽紧对方的手臂加快了脚步。
“是有什么急事吗?”陈伯扬温声道,“这么急。”
“……没。”汤岁莫名有点心虚,“太冷了,我们快点出去吧。”
事实上外面根本没比这里暖和多少,几度的气温,天寒地冻,港城从不下雪,但风是阴冷的,甚至连地面都仿佛被冻得更硬了。
陈家的车已经在外等候,司机还是之前接送过汤岁的那位,姓谢,跟着陈伟文十几年了,家里的小辈都喊谢叔。
谢叔一见二人就热情地招呼他们上车,但听到目的地是墓园时又收起喜庆的表情。
汤岁主动解释是家里人去世了,已经提前在这边买好墓地,这次回来主要就是办理安葬事宜。
谢叔这才明白过来,启动车子,活络地转了话题,说老爷子前段时间就惦记着要见你们一面,他看浩安结婚,又觉得你和明节都没什么动静,不免有攀比的心思。
一提这个,刚被求婚成功的陈伯扬立马有话说:“我对这种事不是很急。”然后抬起左手放到汤岁肩上。
眼尖的谢叔立马从后视镜里看到戒指,惊道:“哟,这是已经定了?”
汤岁咬着吸管没说话,目光放到窗外假装在看风景的样子。
陈伯扬有礼地笑笑:“还没来得及跟家里说,您暂时保密一下。”
“行。”谢叔一脸我是过来人的表情,“其实你爷爷真挺看重这个环节的,早点和他说,他也早高兴。”
陈伯扬的手臂横到汤岁腰后环住:“原来是这样,我现在知道了,让您挂心。”
墓园坐落在半山腰,灰白色的石阶蜿蜒向上,两侧是整齐排列的墓碑。寒风中夹着海腥味将新送来的花圈缎带吹得猎猎作响。
汤岁在前台签完最后一份文件,工作人员盖好章,带他去领了块铜制墓牌,薄薄一片,上面是蓝美仪的名字。
下葬仪式结束后,墓园管理员递来一把崭新的铜钥匙。
“骨灰龛可以随时来祭扫。”他说着指了指远处一栋白色小楼,“春节那几天很多人来上香,你们选的日子倒是清净。”
汤岁看着手里的钥匙,面色安静地道了谢。
他和陈伯扬慢慢走下山,并未着急返程,路过山脚的香烛店时陈伯扬下车买了沓纸钱。
汤岁站在路边,看店主用金色墨汁在冥包上写下蓝美仪的名字,每一笔都力透纸背。
海风突然转急,吹得还未干的字迹微微晕开,像被泪水打湿了一样。
汤岁靠在陈伯扬怀里,终于露出这些天来难见的疲惫。
“是难过吗?”陈伯扬轻声问。
“没。”汤岁说,“只是觉得以后一个亲人都没有了,这种感觉很奇怪。”
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