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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气潮湿,刚过六点,居民楼和街道早餐店熙熙攘攘,似乎哪里都冒着人气。
汤岁在楼下吃了碗烫粥才觉得脑袋好受一些。
国语大学的逸夫楼还沉浸在晨光里。五楼尽头的舞蹈教室空无一人。
汤岁轻车熟路地打开门,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铺满木地板,他换上洗得发白的形体服,对着镜中的身影深深吸气,开始练习基本功。
当第一个舞步踏出时,那些阴郁的、沉重的,都暂时被留在了门外。
一直快到十点,其他来上课的学生陆陆续续到达,汤岁停下来,坐到角落的凳子上,像枝安静绿植,休息发呆。
其他舞蹈生对这幅场景早就见怪不怪,汤岁半年前加入舞蹈课的第一天至今,每天起码都要比他们多练习五个小时。
刚开始他几乎不和任何人交流,但底子扎实,受老师喜欢,经常站在最前面带着大家练,协助一些困难落后的舞蹈生做形体训练。渐渐的,有人主动和他搭话,发现他这人不仅无趣沉闷,而且不会讲粤语,幸好能听个大概。
虽说是国语大学,但在这里上课的大部分都是本地的富家公子小姐,或是被远在国外的父母塞进来读两年镀一层金子的外籍富流辈。
大家都会不言而喻地统一排外,尤其是汤岁这种内地来的、讲国语的、不会察言观色讨好人的学生。
在这所挂着国语大学牌子的象牙塔里,真正的通行证从来不是语言,而是银行卡余额后面跟着的几个零。
下午六点,柔亮金黄的日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投进舞蹈教室,十几个学生统一白衣黑裤,跟着老师的节拍练习舞,在光影里起落,像一群振翅欲飞的白鹤。
汪浩安把鸭舌帽往下压了压,做贼似的沿楼道挪到后门处,探出脑袋往里看。
一旁的陈伯扬倒是堂而皇之继续往前走,被汪浩安迅速拉扯回来,小声指责他:“干什么!还以为这是在国外呢?别打扰到人家练舞。”
陈伯扬看了眼他扒在门框上的手指,心想这副做派才更惹人注目,但终究没说什么,往后退了半步。
“哎看到没,第二排最中间那个男生。”身旁的人捅了下他胳膊,“他就是简乐,长得可爱吧。”
个子不算高,不太能看清脸,陈伯扬心不在焉地打算收回目光,视线却鬼使神差移至那人的正前方。
看样子是个领舞的男生,身材清瘦高挑,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,耳垂薄薄的,快要被夕阳照成透明的粉红色,侧脸随着身体动作偶尔会转向后方一瞬间,神色疏离而清冷。
陈伯扬似乎想起什么,问:“是最前面那个?”
啧了一声,汪浩安恨铁不成钢道:“你耳朵有事没,知不知道什么叫第二排?”
只过了两秒,他又补充:“你说的那个男生叫汤岁,长得也挺不错,但冷得像块冰,我可不喜欢这一卦,听说还是个借读生,是舞蹈班里跳的最好的。”
陈伯扬挑眉:“借读生?”
“对啊。”
由于汪浩安经常来骚扰简乐,自然而然对舞蹈班其他人有些了解,何况是汤岁这样长得好看、实力又强的同学。
陈伯扬点点头,没再说话。
【作者有话说】
【对别人:看不清】
【对老婆:高挑的身材,白皙的后颈,粉红的耳垂,清冷的神色】
第2章
“怎么,你认识他?”汪浩安随口问道,眼睛仍盯着教室里的动静。
“不认识。”陈伯扬没提那碗凉透的鲫鱼粥和皱巴巴的零钱。
“噢。”汪浩安也没继续讲这个话题,他忽然把自己的帽子戴正一些,理了理衣角,挺直胸膛。
舞蹈室门一开,老师率先走出,汪浩安露出一个十分礼貌地微笑:“李老师再见!”
“怎么天天往我们这边跑呀?”李老师经过时打趣了一句。
“来接我男朋友。”汪浩安特别没脸没皮地冲着她的背影喊,紧接着肩膀就被人砸了一拳。
再回头时看到那张气冲冲的脸,简乐耳朵都急红了:“你乱讲什么?”
汪浩安把鸭舌帽摘下来扣到他脑袋上,懒懒地笑着:“承认了?”
“滚啊。”
“不承认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你。”
“……”
两人把后门堵得严严实实,前门已经落锁。
陈伯扬注意到那个叫汤岁的男生独自收拾背包,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一道孤独的剪影。
汤岁有些头晕,早上吃过一次药,但今天几乎没怎么休息,此时身体软绵绵的,只想赶紧回家。
“请让一下。”
发烧使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度,带着病中的不耐,关节却因生病虚弱而微微发颤,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。
汪浩安被汤岁这幅模样吓到,挪到一旁露出礼貌的假笑:“您请,您请。”
简乐往他跟前凑了凑,问:“阿岁,你是哪里不舒服吗?”
另外三人的目光都直直落在他脸上,汤岁觉得自己连呼吸都缓慢沉重起来,他垂下眼说了句没事,然后匆匆穿过走廊,消失在拐角处。
“怎么会这样。”汪浩安撇撇嘴,表示不理解,“我们三个长得像讨债的?”
简乐‘切’了声:“因为你呗,看起来就不像好人。”
“有吗?我感觉我只是稍稍逊色于周星驰啊。”
汪浩安笑得风流倜傥,抬起胳膊搭到陈伯扬肩膀上:“嗯?你说呢,陈冠希。”
“……”
陈伯扬的目光从楼道拐角处收回来,并未说话。
他刚刚注意到,汤岁左眼正下方好像有颗淡红色的小痣。
回到家,汤岁喝完药后又强撑着灌下一整杯热水。他蜷缩在昏暗的客厅角落,直到冰凉的指尖渐渐回暖才缓慢挪回房间,窝进被子里闭上眼。
一夜无梦。
早上七点,退烧后的身体轻快了些,但汤岁又吃了药预防反复。蓝美仪还没回来,她牌瘾大,有时连续好几天不见人影。
手机没有消息,只显示昨天晚上九点房东宋巧给他来过一次电话,但那时他早就睡了,没接到。
忽然想起蓝美仪说房租的事情,汤岁抿了抿唇,拎起垃圾袋,背好书包出门。
好巧不巧,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房东,她提着一份冒热气的早餐,闻起来是街口那家牛肉粉丝。
“阿岁,上课去呀?”宋巧笑着,撑开纸袋,“还没吃饭吧,拿两个酥饼路上吃。”
汤岁说:“我吃过了。”
“那行,你先去吧,路上慢点。”
宋巧知道他粤语不太好,所以每次跟汤岁说话都转换成港式普通话,在外人听起来有些怪,可他却觉得亲切。
甚至就连国语大学的借读名额都是宋巧找亲戚帮忙给他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