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杂种都摸到营地里来了。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。”

何西阿微微蹙眉, 本能地环顾四周。四下无人, 营地边缘的树影还在晨雾中影影绰绰地晃动。

“确实, ”他压低声音,“能摸进来,说明他们把咱们的底细摸清了。昨晚恐怕只是个开头。”

“我就是这意思。”苏珊的嗓门也压低了,“我怕他们还会再来。下回人更多,麻烦更大。”

“我会跟达奇提。”何西阿点头,“还好昨晚亚瑟跟普莱尔发现得及时。”

“是,多亏他们俩。”苏珊脸色稍霁,但随即又蹙起眉头,“说起来,何西阿,那个城里来的小子——普莱尔,怎么还跟亚瑟挤一块儿?”

“这房子再破,好歹有屋顶、有墙。之前在湖边没办法,大伙儿都躺地上。现在既然有地方了,要是他打算长住,咱们是不是该给他腾间屋子出来?”

何西阿:“……”

何西阿干咳了一声。

“嗯……格里姆肖女士,你的考虑很周到。”何西阿语气深沉,“不过,普莱尔先生的情况……有些特殊。”

“特殊?”

“那孩子是地道的城市货色,保不齐还念过寄宿学校。”何西阿慢条斯理地陈述,“对野地、对营地、对我们这套……生活方式,完全不熟。你看他那身行头,老天,他这年纪,甚至连烟酒都不沾。”

苏珊哼了一声。

“城里人的毛病。”她咕哝着,又皱眉想了想:“不过亚瑟倒是被带得讲究多了。前阵子我去收他的脏衣服,件件都跟新洗出来似的。”

不,它们就是新的。

何西阿默默想着,面上却是一副过来人对城市少爷了如指掌的笃定——

“问题就在这儿,苏珊。普莱尔那些城里人的讲究,在这种地方反而成了麻烦。你想想,一个行李放好、先问哪儿能洗手的人,晚上单独住,万一找不到路摸黑乱走,一脚踩进鳄鱼窝,得惹出多少乱子?”

“道理是这个道理……”苏珊思忖着,“可亚瑟呢?你知道亚瑟的脾气……他会乐意天天看着普莱尔?”

何西阿:“…………”

是。亚瑟不乐意。何西阿继续默默地想。不乐意到都给普莱尔嘴上啃那么个口子。

何西阿无比真诚地清了清嗓子。

“亚瑟要是真觉得不方便,早把人轰出去了。”他发自肺腑地说,“再说,普莱尔那孩子不傻。等他熟悉了这鬼地方,知道哪是哪,到时候再给他单独弄间屋子也来得及。”

苏珊离开了,更多的帮众陆续起床。约翰和哈维尔靠在昨晚狂欢残留的狼藉旁,正凑在一起点烟斗。劣质烟草燃烧的辛辣气味飘过来,混杂在沼泽的湿腐里,奇异地勾起何西阿喉咙深处一丝久违的痒。

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,指尖只触到药瓶光滑冰冷的玻璃壁——该死的咳嗽,该死的肺病,该死的戒烟。他咂咂嘴,强行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渴望,目光转向主屋前庭。

帮派领袖不在那儿。晨光又爬高了些,懒洋洋地照在这破败、但好歹勉强算是个房子的建筑上。主屋二楼,属于亚瑟——现在大概也属于普莱尔——那间拐角房,所有的窗户都拉着帘子,严严实实。

……啧。年轻人。

何西阿无声地叹出口气。警惕吗?肯定的。这事儿本身就透着股不对劲。一个谈吐斯文、身家清白的城里阔少,怎么会碰巧在荒郊野岭被亚瑟“捡”到?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跑到他们这伙亡命徒窝里来示好?他也年轻过。他太清楚普莱尔那双深色眼瞳里,那股看向亚瑟时燃起的、不容错辨的明亮热度意味着什么。

但……亚瑟看起来,至少比跟玛丽纠缠那会儿要放松些。而且,普莱尔那些药水和药粉确实管用。甚至,先前亚瑟还提过,说普莱尔有门路能弄到合法身份。

该怎么说呢?达奇也老说要弄块地。

何西阿走进屋子。木门是新加固过的,脚下的地板却不太争气。楼梯在脚下吱呀作响,每一步都像在控诉这栋建筑的衰老。他还没走到通往达奇房间的走廊,倒先看到老搭档从里面拉开了门。

“真巧啊,老朋友,快请进!”

达奇热情地招呼,依然是那身标志性的丝绒马甲、口袋巾配怀表链,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,仿佛随时要去赴一场体面人的晚宴——

“瞧瞧这儿!虽然破败了些,但骨架还在。挑高的天花板,这些雕花的门楣……你感觉到了吗?何西阿,这才是体面人该有的生活!”他推开阳台门,目光投向外面浑浊的沼泽晨光——

“坚固的墙壁,能遮风挡雨的房间,和我们之前蜷缩的那些破窝棚完全不同。跟罗兹镇那两家百年庄园,跟圣丹尼斯那些讲究屋子比起来,也就差层光鲜皮囊。”

“是。能睡在真正的床上,感觉确实不同。”何西阿谨慎地笑了笑,“至少能把那些该死的苍蝇挡在外面……多少挡一些。不过,达奇,我得说实话——这地方,它像个捕兽夹。”

“离圣丹尼斯太近,四周全是烂泥塘,马都跑不开蹄子。平克顿那帮猎狗要是真闻着味儿摸过来,我们就像被堵在死胡同里的狼。昨晚那几个奥德里斯科的杂碎能摸进来绑人,就像警钟!”

达奇脸上那点沉醉在体面生活里的恍惚神情瞬间蒸发。他猛地转过身,何西阿的心也跟着一坠——

他这位老伙计脸上浮现的,绝不是他期望的审慎。

“警钟?老朋友,不。”达奇的声音沉了下去,“这恰恰是机遇在敲门。它告诉我们,不能再像蟑螂那样,只满足于舔食残渣了。”

“康沃尔这条毒蛇还缠着我们,平克顿的猎犬鼻子越来越灵,现在连奥德里斯科都能轻易摸到我们床头……时间正在溜走。”

他猛地挥了挥手臂,仿佛要劈开眼前无形的障碍:“所以,我有一个计划。银行。圣丹尼斯的心脏,一家毫无疑问被勃朗特那条老狐狸的爪子罩着的银行——”

“达奇。”何西阿眉头紧锁,试图截断那股灼人的狂热,“我们没必要去找勃朗特硬碰硬,我们压根就探不清那潭浑水有多深。”

达奇又一挥手。

“不,何西阿,安吉洛·勃朗特对我来说狗屁都不是。是圣丹尼斯。”他向前一步,神情间重新燃起对未来的憧憬:

“我去过那了。那座城市不一样,那里沉睡着真正的金子,就放在勃朗特庇护的银行金库里。那笔钱,足够我们所有人——你,我,亚瑟,约翰,还有营地里的每一个人,彻底洗掉身上的泥巴和血污,在阳光底下,用干净的手去摘芒果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在烂泥塘里跟苍蝇和鳄鱼争抢腐肉,还得提防着背后的刀子。”

“我明白你的意思,达奇。”何西阿深深吸了口气,只觉肺部被药剂压下的隐痛又翻涌上来。“城里的银行是好,但我们……或许不该那么火急火燎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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