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凉气,他强迫自己淡寂地抬起头,迎向那穿透金光、仿佛能够洞穿一切的目光,脸上的神情只剩下身为神臣的恭谨与矜贵,如同最完美的面具。他再次行了一个臣礼,垂下的邃眸掩盖了眸底翻涌的情绪,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。
“臣领法旨。”
“很好。”天帝的声音似乎裹挟着一丝满意,“事不宜迟,即刻动身,天机阁会予你一切所需情报和助力。”
天机阁。
这是九重天最权威的情报部门,相当于明清时期的锦衣卫,他们如暗中蛰伏的猎手,精准锚定着目标猎物,会不惜一切代价进行围剿与擒拿,手腕雷霆,行事杀伐。
昭胤上神很清楚,非特殊时刻,天帝一般不会启用天机阁。
看来天帝对魔神火烧莲生宫一事,心存忌惮,想要提前擒拿魔神之女作为与之对抗的棋子。
“谢陛下。”昭胤上神再次叩首,嗓音毫无波澜。
当他终于起身,转过身,背对着那至高无上的御座,一步一步走向那光芒万丈的殿门时,每一步都像踏足于刀刃之上。
殿外九重天的神光璀璨夺目,落在他眼中,却只映照出一片冰冷的、如废墟一般的晦暗。
袖袍之下,他紧攥的拳头里,因是用力过紧,青筋虬结成团,苍青色的筋络从手腕沿着大臂一路蔓延开去。
甚至有一滴殷红的血珠,悄然从指缝当中渗出,无声地滴落在光洁如镜、倒映着天寰穹顶的玄玉地面上,转瞬又被无形的神力抹煞了去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离开天玑殿后,昭胤上神站在云端,俯瞰九重天之下的凡间,目光落在了白鹤洲书院。
他摩挲着悬坠在腰间的昙莲棉偶,想起了不少与芙颂相关的陈年往事。
种种回忆涌上心头。
当时,是她主动来找他蹭睡的,胆大包天地爬上他的床,紧紧揽着他的腰,将乌绒绒的脑袋枕于他的怀里,还在他的手上画画,画下一道九瓣昙莲,说这是一道好运符,可庇佑他未来七日好运连连。
追溯起这些回忆时,昭胤上神的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。
或许,他们之间的缘分,从那一刻就注定了。
但现在,他面临着一个极其棘手的难题。
一边是天帝的诏命。
一边是心上人。
他要如何抉择?
无法选择的选项,昭胤上神暂且不会去选,会想象它并不存在,他现在当务之急,是要见到芙颂。
他想马上去见她。
马上见去她。
——
话分两头,各表一枝。
芙颂速速离开了白鹤洲书院,去往莲生宫。
她以为莲生宫已经沦为了一片废墟,心中惴惴不安,但当她抵达莲生宫查看之时,发现真正遭到火殛的,是那一座被称为“禁闭室”的殿宇。
除了禁闭室,其他殿宇都完好无损,不过,因为“魔神侵袭了莲生宫”这件事过于骇人听闻,近些时日,诸多香客都不敢来莲生宫上香了。
宫内的弟子们则抱团成行,随身携带武器,多少有一点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胆颤了。
也是在这样的时刻,芙颂看到了那天欺负卫琏的几个少年弟子,他们鼻青脸肿,身上都挂了彩,有的甚至歪了胳膊瘸了腿,容相煞是狼狈。
其他弟子则相安无事。
看来,所谓的伤亡,也不过是夸大其词罢了。
芙颂走到那几个少年弟子面前,想问问他们是不是见到了魔神。
但这几个少年弟子见到芙颂,如见到了鬼似的,两股颤颤,几欲先走:“神女大人饶命,我们已经改邪归正,没再欺负卫琏了,求求您,饶过我们罢!”
芙颂失笑,各自提溜住他们的后衣领,预防他们抬脚逃跑:“我不是来找你们算账的,是来问你们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。”
在芙颂的“严刑逼供”之下,那几个少年弟子终于招供出了那夜的实情。
“那个戴着骷髅面具的男人,告诉我们,如果我们再招惹你和卫琏,他下次就会亲手把我们捏成肉饼,转卖到地下鬼市。”
芙颂颇有些忍俊不禁,这的确像是魔神会说出来的话,她笑道:“你们是如何回答他的?”
少年弟子面面相觑,一阵胆寒,为首那人道:“除了点头说好,还能说什么?”
芙颂看着三人伤势不轻,有些不忍,道:“是他把你们弄成这样的?”
三人小鸡啄米似的,点了点头,连大气也不敢出,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。
其实也算是万幸了,魔神并未提刀杀人,若是搁放在以往,他定是要夷平莲生宫的,所有人都会因此死去。
芙颂到底是心软了,这些欺负过卫琏的少年弟子,其实也不能算是至恶的坏人,至少他们现在一心向善了。
芙颂在三个人的灵台上各自点拨了一下,一抹轻盈的绿光缭绕于三人周遭,缓缓汇聚于伤口处,很快地,他们身上的伤口都消失了。
少年弟子们颇觉神奇,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原本有伤口的位置,被一抹温柔的暖意所笼罩,随后,伤口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他们觉得非常神奇,别扭地向芙颂言谢。
芙颂摆了摆手,又道:“除此之外,魔神可还有对你们说什么?”
少年弟子摇了摇头。
芙颂从他们身上得不到有用的信息了,遂是松开了他们。
她独自去了一趟禁闭室。
芙颂走后,少年弟子面面相觑,彼此推搡了一阵,其中第一人道:“我们要不要告诉斗姆这件事?”
第二人悚然道:“肯定要啊!魔神是为了这个神女才烧了禁闭室,还把我们打成重伤,神女与魔神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,这等情报,怎能隐瞒?”
为首那个少年道:“可是,神女方才救了我们,将我们身上的伤都医治好了,她看起来也
不像是坏人,要不这件事就这么算了?”
第二人大惊道:“怎么能够就这么轻易算了?她与魔神关系匪浅,若是知情不报,斗姆届时知悉此事,焉会饶过我们?”
三人面色各异,一时踌躇不已。
他们的意见各不相同,左右权衡之下,他们最终决定昧着良心,还是把芙颂与魔神有所来往的事,告诉给斗姆。
却不想,三人猫猫祟祟的样子,给卫琏看了去。
卫琏心底沉了一沉,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。
——
芙颂自是不清楚那三个少年弟子,打算把她告发给斗姆。
她来到了如今的禁闭室。
眼前是一片断壁残垣,目之所及之处,皆透着一股子腐朽的气息,被魔神摧毁过,今时今刻,没有外院弟子敢踏足此处。
外端焦黑的古木斜插在废墟之中,嶙峋的枝桠扭曲着刺向天际,俨若一柄被诅咒过的寒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