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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玦闭了闭眼睛,一口闷了下去。
一条浓黑的药迹不小心在嘴角流下,萧归瞧见了,随手抹去。
“相父,可觉得好些?”
好个鬼。
温无玦没说话,身子往下一溜,有些乏了,“皇上要是无事就回去吧,臣要休息了。”
萧归的手上还缠着纱布,用两根手指虚虚地在他额头探了探,觉得没有异常,这才帮他掖好被子,站起身来。
“相父好好休息,朕去处理些事。”
温无玦没有睁眼,没看到萧归满脸的深重戾气。
“去吧。”
·
大理寺位于皇城北边,距离内禁相隔七八个街坊。
自前几个朝代就已经建起,后又多次改造修整,到了先帝时,又在外头高高筑起了一层护卫墙。
从外入内,至地下一层,总共是铜墙铁壁一般的三层。
这里一般关押重要人犯,进了这里,便是插翅也难飞。
萧归孤身策马而来,大理寺的官员皆是没有料到,忙跪下接驾。
他没有理会他们,只往地下水牢去。
“刘宣人呢?带路。”
大理寺少卿忙上前给他引路,边道:“刘宣如今是重要人犯,臣等时时刻刻盯着呢,皇上放心。”
萧归没有应声。
底下光线极暗,死气沉沉,几簇油烛连动都不会动一下。
走至最里头的一间牢中,隔着木栏狱门,一个披头散发、浑身污浊的男人站在水中,水过腰部,双手被左右两侧的铁链锁住,高高举起。
头颅低垂着,仿佛睡着了,又仿佛死了。
“开门。”
萧归躬身跨了进去,站在水池边缘上。
光线不好,他微眯了眼睛才看清楚这狼狈的人,确实是刘宣。
他将手伸至后腰披风之下,缓缓抽出马鞭。
“刘宣——”
太学之事都是因他而起,一个并无实权的太学祭酒,却能搅得鸡犬不宁!
萧归骤然出手,挥出鞭子,“啪”地一下,精准狠地甩在刘宣的脸颊上。
他浑身污浊,唯独脸上还算干净,这一鞭子下去,顿时皮开肉绽,高高肿起。
原本半死不活的人,被抽得彻底清醒了过来,发出轻微的吸气声。
萧归蹲了下去,用马鞭轻蔑地抬起他的下巴。
声音冷冷地问:“想死还是想活?”
刘宣狼狈到了极点,却还是轻笑了一下,扯动了伤口,笑声有些诡异。
“条件呢?”
萧归眼底难掩极度的恶心。
“承认你的罪行,跟那些太学生说清楚,害死那几个太学生的,不是丞相!”
刘宣似是无辜地问:“我怎么说清楚?确确实实是丞相无所作为,不肯调查郭大人之死,引起太学生不满,故而双方发生了冲突,不小心导致了几个太学生之死,这些都是事实。”
萧归差点没气炸,挥起马鞭,又往他另一侧脸上招呼过去。
这下好了,两边都一样肿,浓稠的血液从脸颊蜿蜒而下。
“不好好说是吧?朕今天就抽得你全身没一处好皮!”
他霍然站起来,弹了弹鞭子,然后猛地挥了出去。
暴烈的声音在深牢中回响,外面的官员听得背脊一阵阵发凉。
从前只当这小皇帝是个傀儡,如今看来,倒像是个暴君。
亏得丞相拿捏得住他,不然还得了?
刘宣被打得半死不活,气若游丝,一脚已经迈进了棺材。
萧归打得手累了,就停下休息。
“你好好想,朕也不急,今天就在这儿。看看是你的骨头硬,还是朕的鞭子硬。”
抽鞭子一般是抽不死人的,却能让他饱受皮肉之苦,也可让萧归出了这口恶气。
可惜,刘宣有恃无恐,料定了温无玦一定会因为药的事,饶他一命,所以咬紧了牙关,死活不肯松口。
从大白天折腾到深夜,萧归都没能撬开他的嘴巴。
他也不着急,用马鞭拍着他肿得跟猪头一样的脸,冷笑道:“日朕还来,到时候就不是用鞭子这么简单了。”
他策马离去后,大理寺官员立即检查了一下刘宣,发觉人还有气息,这才放下心来。万一给打死了,丞相那边怎么交代?
萧归用手用了一天,虽说用的是右手,但受伤的左手也隐隐发痛,鲜红的血染满了纱布。
且他在水牢中折腾一天,浑身上下都不干净。
他想了想,调转马头,直接回了宫中。
·
子夜的丞相府,灯火通,门口禁军把守,禁止出入。
正堂上,几个身着蓝衣长袍的太学生被五花大绑,按着跪在了地上。
一侧站着岿然不动、公事公办的许鼎,一侧是满脸鼻青脸肿、浑身狼狈的薛思忠,颤抖着手指,指着地上的几个太学生,差点气晕过去。
上首的温无玦脸色苍白,有些疲乏,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处理。
这些事本该由京兆府尹处理,却因太学生身份特殊,且薛思忠不肯罢休,故而才让许鼎将人押到丞相府来。
“怎么回事?”温无玦问道。
薛思忠上前一步,但见他神色激动,说话含糊不清,温无玦听得头疼,挥挥手制止了他。
“许大人,你说吧。”
许鼎淡定道:“丞相,近日禁军校尉巡城,发现了这几个太学生正在一处小巷中,殴打薛大人及其家仆,下手甚重,其中一个被打死了,其余几人重伤。薛大人虽然没有性命之虞,可也受了皮肉之伤。可以确定,这些太学生无故生事,行为乖张。”
温无玦抬眼仔细瞧了瞧,发觉这几人正是早上那群拦路的太学生之中的人。
萧归说已经把太学就地封禁了,那这几个是流落在外的漏网之鱼?
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决断,薛思忠已经嚎叫起来。
“丞相,太学这些人前些天劫持丞相、皇上,胆大包天,如今又对朝廷命官下手,着实是目无王法,恳请丞相依法处置,下官那个家仆也不能白白就这样死了!”
只见那几个太学生,犹不悔改,牙尖嘴利地反刺道:“打死了活该,就是可惜没打死你!不然就能给郭大人报仇了!”
薛思忠断然喝道:“你胡说什么?下官跟郭大人之死半点关系也没有,此事已经查清楚了,你们凭什么还如此叫嚣?天子脚下,你们就敢这样公道殴打朝臣,这不是要谋反了吗?”
“你还有脸说跟你没关系,眼人都看得出去,也就是丞相眼睛瞎了才会看不出来!”
“不对,丞相压根不是眼瞎,是助纣为虐!”
……
温无玦听得心血一阵阵地上涌,呼吸越发沉重起来。
这些太学生已经彻底疯癫了。
没救了。
如今已经闹出了人命,不可能不处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