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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,那是烟花绽开的声音。
一声,一声,又一声,烟花在黑不见底的天空陡然炸开,孔雀开屏般映射在厚重晶莹的冰面上,绽放出五彩斑斓的烂醉颜色,如同泼洒在镜子上的胭脂水,流动而扭曲,渐渐的,烟花在人群潮起的欢呼声中,斑斓褪去,只余下星星点点的细碎金光,像是黎明时分乍响的灯苗,尽兴挥洒最后的余温。
可是子桑的眼前没有烟花,没有火光,没有人群,他拥有的只是一片漆黑。
黑,深不见底的黑,和咸腥味的水。
就连水中,他也看不到一丝光影的波动。
他的世界里只有无尽的黑暗,像是一只在阴沟里蠕动的臭虫,见不得一丝光亮。
倏忽间,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,天地剧烈颤动,黑暗的边缘被轰隆隆的猎猎火焰撕开一道裂口,火焰从裂缝中窜天而出,将周遭的一切黑暗燃烧为齑粉。
火焰越来越大,越来越大,最终似滚球般势不可挡地向他冲来,巨大的热浪吞噬着周身的空气,将整个黑色的地平线訇訇掀起。
他被灼热的白光刺痛双眼,肌肤被热浪灼伤却无处可逃,只能竭尽全力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,却又忍不住强睁开双眼,忍受着双眼被灼伤的剧痛,竭力望向这黑暗世界中唯一的光亮,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以渴求的欲望将一切色彩纳入眼底。
他看到,火球的中心亮得惊人,白如昼光如明镜,将天地照得透亮。
可那亮白的中心似乎有一点黑影,在无暇的光洁中显得格格不入,甚是扎眼。
黑点在亮光中越来越大,缓缓向他靠近,在扭曲蒸腾的热浪中化为人形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面前。
万籁俱静中,他看到了自己。
“啪嗒——”
蒸腾热气凝聚的水滴不堪重负的从屋檐滴落,如冰凉地箭羽落在眉心,骤然打散一切的惶骇。
子桑睫毛轻颤,濛濛地睁开双眼,不着边际地望向屋檐,眼神空洞,茫然无措。
暖黄的烛光透过飘渺的水汽一扭一扭跳跃在他的脸上,细弱的灯苗影影绰绰、重重叠叠,将他的尚未褪去少年气的脸笼罩在光与影中,精致却无生气,像是一具腐烂多年的遗骸,唯有微弱起伏的胸膛印证着他的存在。
雾气之外,隐约有歌声娓娓传来,舒缓飘渺,像是酷暑炎夏的一抹习习凉风,荒无人烟的蔓野中一星微亮灯火,让被梦魇缠绕惶惶窒息的人舒呼卸了一口气,得以求生。
子桑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稍稍偏头望去,望到水汽氤氲的屏风里。
莹润桑丝的屏风后,少女疏懒靠坐在小榻上,手持针线灵活的翻动衣料,她低垂着修长的脖颈,白皙的手指穿针引线,指尖翘如兰花,绰约身姿同屏风上的美人蕉融为一体,在柔焦暖光中恍若画中人。
她轻哼的曲调子桑未曾听过,许是民间童谣,轻飘飘的悠扬婉转,带着丝少女灵动的雀跃和骄傲。
一听便能想象到屏风后那人的神态,未见得有寻常大家闺秀的端庄秀丽、泰然稳重,甚至有时候唱到尽兴处还会边绣花边荡起双腿,俨然一副乐在其中的欢愉,然而她神色间的活泼灵动,眼溢璨星却无人可比。
子桑想要唤她,但张了张口,最终没有发出声音,只静静地听着,静静地望着,望得很深,似乎一眼望到了深海里。
第32章
赵玉屿穿针引线,手指翻转间打了个结,利落地咬掉线头。
“在绣什么?”
惫懒的声音传来,抬头望去,就见子桑从屏风后转出。
他只随意套了件白色衬衣,长发未干,黏湿湿的垂在身后的衣服上,水滴顺着缕缕光润的青丝打湿脖颈,再一路向下,略过微敞的衣领滑过锁骨,没入烛火投射的微晃暗影之中,浓郁的月麟香熏出一团暧昧。
衣肩后背已被湿发打湿成一团一团,像是盛开在素衣上的暗银团花,水波荡漾着一圈圈向外扩去,渐渐连成一片,影影绰绰倒映出银衣下细滑起伏的肌肉线条。
赵玉屿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,起身用长巾裹住他的头发细细擦拭。
子桑侧坐在小榻上,低头拿起她方才绣的衣裳,却见并非是给他做的那件衣裳,而是个孩子大小的戏服,红衣黄裙黑金腰带,外套金色的肩袖盔甲,衣襟处绑了个红色的蝴蝶结,瞧着格外神气,却必定不是给他的。
赵玉屿见他翻来覆去的看,嘿嘿一笑:“这是给猴大做的。上次不是吃了它的香蕉嘛,我就想着给它做件衣裳赔礼道歉。”
齐天大圣装,虽说猴大胖了点,但也是只猴子,跟猴哥算得上是沾亲带故。
想到猴大穿上这衣服的模样,子桑嘴角忍不住含了丝笑,放下衣服:“你倒是摸透了它的品味。”
猴大最喜欢鲜亮的颜色,这身衣服穿上威风凛凛,它必定喜欢。
赵玉屿见他夸赞,眼角眉梢都扬起,略带得意:“我如今同猴大也算是老相识了,自然知晓。”
她顿了顿,似乎想到什么,忽而语调低沉:“神使大人,其实小女心中一直有一个问题,不知当不当问?”
子桑斜了她一眼:“你还有不敢问的话?”
赵玉屿想做什么,就算他一开始不同意,她也会撒娇卖痴自谋出路,总是想着法子做成,可没见她有丝毫的胆怯。
子桑也随着她心意,毕竟日子无聊,有这么个闹腾的活宝在,同猴大那几个鬼精总能一起整出些新花样玩,瞧着也热闹。
赵玉屿嘿嘿一笑,为他将擦干的长发盘起松松插上发簪,坐在小榻上一边给他捏肩一边问道:“其实也没什么,就是有一件事着实有些好奇。神使大人,您当初为什么要罚付姑娘去后山静闭思过啊?”
“谁?”
子桑眉头微蹙,显然已经忘记了她口中的人,又或者从未记住过。
赵玉屿连忙回道:“付楚袅付姑娘,就是之前同小女和宋姐姐一道被选为内殿侍女的那个姑娘,当初神使大人您第一个选中的就是她。可是她只伺候了您一晚,第二日人就不见了,李嬷嬷说她被罚到后山静闭思过。”
听到这话,子桑思索片刻,才恍然想起似乎有这么一个人,轻笑一声:“李嬷嬷是这么说的?”
赵玉屿点点头:“是,不过猴大说她死了,所以小女一直好奇,却又不敢多问。”
子桑望向她,似是揶揄玩味:“那怎么现在敢问了。”
赵玉屿一脸正色吹了一通彩虹屁:“因为神使大人恩泽万物,宽厚仁慈,心怀大义,兼济天下,品行之高洁如巍巍青松,令人仰止,胸怀之宽广如浩浩东水从流入海,若非大错从不轻易惩治下属,连小女这般笨手笨脚之人都能容忍,放在身边重用,仁厚之心
日月可照,令小女感动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