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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一间僧房,只有我跟他两个人在桌前对坐。
他木着眼睛,不卑不亢地挺直背,向我请礼。
朕说:“苦安大师知道自己身世,可是因为护国寺许多宫里面娘娘爱来,你母妃或者她身边婢女单独跟你见过面?”
苦安双手合十,说:“阿弥陀佛。”
朕:“……”
朕又说:“你我兄弟之间,何必这样遮掩。朕如今没有功夫去治任何人的罪。当年的那些人,参与其中的,我父皇想要查,他早就查过了,他不管,我又何必管。”
苦安双手合十,又喊了一声佛号,再道:“贫僧只是个瞎子,认不清楚谁是宫里的娘娘,谁是平常信众。更何况,天下善信,在贫僧心中视之如一。”
他这么说,证明他嘴巴严,朕没有找错人。
“罢了。朕不问了。”朕终于道,“朕来找你,是因为朕心中有惑,许多人朕不能够告诉,也不觉得他们能够解意。苦安大师世外之人,也许身在局外,反而能够迷局之中点拨朕。”
苦安问我是什么惑。
我说:“朕少年时候恋慕一个人,过了许多年,朕也没有能够忘掉他。后来朕又遇见上一个人,他也与我是少年相识,即使他做了许多错事,朕也不忍心伤他。朕突然发现,朕对他也暗生情愫。朕从前一直以为,这种事情只有一个,绝对容不下其他。”
苦安哦了一声,平静的面容上,两个没有神光的眼睛转了转,说:“贫僧明白了。皇上觉得,皇上遇到的这件事很特殊,不应该如此。其实依照贫僧的看法,不是皇上遇见的事特殊,是皇上并不明白,恋慕之情与寻常之情,其实并不特殊在哪里。”
他举起来桌前的一只碧绿茶盏,“譬如皇上喜欢喝茶,未必皇上就不喜欢喝酒。非此即彼,是世人占有之心产生的愚见。正是因为世上许多人分不清楚爱恨之间的界限,所以师生君臣兄弟夫妻,一种情必须要成为一种说法,才能够人本来时刻就在偏离的妄心不往别处去探。”
他又道:“不是先有说法后有情,而是先有情,世人求一个说法。”
朕忽然之间,有一些领悟。
堵塞在体内的烦闷,切开一个口,渐渐逸散开,但是,没有倒出来完——
“朕再请教苦安大师。”
苦安颔首:“皇上请讲。”
我道:“朕分辨不清楚,这两种相似的感情中,孰胜一筹。”
苦安微笑:“这个简单。”
他另一手提起来朕身前的茶盏,两个茶盏并举在半空,“假设这两个人都命悬一线,但皇上只能够救一个人,皇上救谁?”
他将两个茶盏放下来。
“这个答案,皇上心中明白,不需要告诉贫僧。”
第74章
出发,满山盖雪。
京城最冷的一段日子已经过了,然而一路向北行,天气越来越严寒,行军途中,许多人脸上手上都冻得裂口发红,中间裂开的口有血丝往外面渗,始终不见好,这样的裂口就越陷越深,甚至伤口发黑,看起来仿佛被刀剜掉了一块月牙形的肉。
每每行过一段路,身上发热,就可以见到许多士兵止不住地去抓挠身上的裂口,冻疮,将手脚扣得破皮,将情况加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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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路,有士兵扛不住冻,病厄而死。
晏载跟朕说,当地的病往往当地的大夫更加会治,反而应该加快行军,尽早进楝州城住下。
朕命士兵加紧赶路。
一路上死了的人,都丢进山里面埋了。到了楝州城内,当地知州过来面见我,说城内已经布防好了,又引路晏载跟剩下的兵去城中仍然开着的药房看病。
当地人有一种药,叫做玉润膏,专门治疗这种裂口冻疮,伤口涂了之后会好得更快,没有伤口涂,也可以防治手脚生疮。
城里面所有的玉润膏,朕都叫人买下来,再由知州柴恒出面,组织城里面的药铺统一加快熬制这一种药。
楝州咽喉要道,一旦被拿下后果不堪设想,朕召来知州,跟晏载一起商议备战事宜,安排城中烽火台、路台、敌台必须时刻有人轮守,另外安排人每日守着护城河凿冰,以免敌军趁冬渡冰而来,叫他命人多打造一些铁蒺藜、滚木、飞钩,搬运巨石,如果虿廉人真的打到城门口,往身上招呼……如此种种。
城中住过一段时间,修养好生息。朕叫人带上这些备制的药,继续往城外进发。
柴恒过来城门口送朕,朕起意得突然,他说他没有料到朕走得这么快,说最近一直都在忙着调度各方人马筹备军需的事情,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来得及跟朕报。
他当着朕的面,目光扫到了晏载和其余朕身边士兵身上,不着痕迹地又飘走。
朕跳下马,让所有兵将都在原地候着,跟着他往回走。
往知州府的方向走了没有几步,到一条小巷拐角,他凑过来在朕耳朵边,说:“皇上,您之前不是吩咐下去要挖山凿石,以备防战之需吗?”
朕定住脚,将他从朕身前提起来,按住肩膀看他的表情:“怎么?”
柴恒压低声音,脸色紧张,“就在昨天,开山的人跟臣报,城郊西面,挖出来一座金矿。”
朕浑身一震。
柴恒继续道:“臣得知了这件事,立马叫了州府的官兵去看守,不允许别人接近。这座金矿目前开出来已经不小,皇上您看,这矿要不要继续挖?”
这座金矿来得算是时候,又恰好不是时候。
开山炼矿需要时间,战事如何还不知道,也许几个月之后虿廉人还没有攻进来,也许要不多久,虿廉人就抢了这座城。这些金矿全都成为了他们的战资。
以战养战,叫他们占了大便宜,更加一发不可收拾。
朕道:“叫人将附近开凿的痕迹都盖起来,命人把守进出矿山的各道。等朕回城,再吩咐你怎么处置。”
柴恒领命退下,朕带着人再继续向北。
一路上奔袭的流民不少,反着跟朕手下率领的军队走,一路走了不至少多久,始终这些人断断续续的出现,好像永远见不到尽头。
一些人带着包袱行囊,身上裹得严严实实,全身上下只露出来一张脸,眼神惊恐,往往几个人结伴,时刻不忘往身后查探。还有许多人衣衫褴褛,浑身瘦得只剩下骨架子,一阵风吹来,连牙齿带骨头哆哆嗦嗦抖个不停,面皮青紫之色。
风雪之中,朕一路走过去,见到了许多尸体。
躺倒在大雪之中,被雪盖在头上腰间,有的人面朝地背朝天,看不见脸,有的人侧着躺,身体上下分开扭着,瞳孔大睁,不知道在看哪里,脸上僵硬,风吹,只有满脸乱糟糟的头发在动。
不知道已经冻死了几日。
有不知道是什么鸟,不怕冻,奔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