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臣已经死过几百次了。臣心已殁,人未殁。”

气煞朕!

气煞朕!

气煞朕!

“贺栎山,朕从来哪里亏待过你?!满朝文武,没有一个人能够赶得上朕在你身上花的心思!你要什么朕没有给你?朕赏给你的康王没有,全天下独你一份,朕放纵你,哪个不知?!”

“朕之错,朕养虎为患,换来你如今恨我。”

说到最后,我不由手颤。

他脸上没有半分悔改神色,声音一沉,“皇上给了臣许多,给的都只是皇上想给的,不是臣想要的。”

我冷笑,“你还要朕将江山拱手送给你?朕今日领教你贪性,贺栎山,朕这辈子最看走眼你一个,朕悔不当初。”

“皇上猜错。”贺栎山步步逼近,“江山臣愿意自取,有一样东西,只能皇上给我。”

“哦,是什么?”

“臣对皇上之情,与皇上对林相之情,溯之同源。”

轰然,我耳目皆震。

“皇上想说为何从来没有察觉臣有过这种心思。”他定在我身前咫尺,蔑然视我,“皇上眼中只有心上那一个,哪里看得见别人。”

第67章

贺栎山手被割伤,血肉翻口,我叫来大夫给他包扎。

大夫就住在他府上,平日里专门为他调养身体,包扎完列了个药方,说有几味药府上没有,要出去买。

我说:“朕跟你一起去。”

贺栎山坐靠在床上,在我身后道:“七老八十手无寸铁,皇上手下随便找一个兵都能够制住,何必皇上亲自跑这一趟。”

我回头,冷笑,“怀深手眼通天,住在京城都能够跟冀州通信多年令人无察,府上老叟也不定是寻常人物。”

贺栎山道:“哦,原来皇上是担心他出去传信,叫人来营救臣。”

我道:“怀深说朕断你手脚囚你一生,朕觉得,怀深这个提议,深得朕心。”

贺栎山脸上看不出来表情。

往往他没有表情,证明他已经很不开心。

他不开心,朕应该开心。

我跟着他府上的大夫到了城东的一家药房,临安没有宵禁,晚上许多药房都不关门,此时人不算多,拿药还算顺利。

我从贺栎山府上捞了一件常服,跟大夫一起站在柜台前等。

他两腿弯着打颤,只好我将他扶着,免得他栽倒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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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大夫不一定跟贺栎山有牵连,但贺栎山之前说的那句话,令我心中不安——若贺栎山死了,贺初泓就真有起兵的理由了。

大夫干净,外面里面形形色色的人在药上动手脚,说不清楚。

拿完药,回到安王府,我留了两个人就住在贺栎山家里,盯梢他家里所有下人,每次煮药烹食的都全程盯着,给他喝药之前,大夫必须自己试药。

如此,他事事都小心,唯恐别人碰药。

顺便,我赏他钱。

让他好好照顾。

世上人俗,俗也忠,爱财贪生,就这么简单。

贺栎山怎么处置,暂时我还没有想好,他说的那些话,我还得回去捋一捋。

将安王府所有事情都安排好,已经是深夜,自从贺栎山跑走,朕就一直住在安王府上,三日时间,等着晏载捉住他。

本来想要起驾回宫,干脆我累了,接着歇。

驾轻就熟,我往别院走,那一间房专门为我留着,他有心,对待这些东西从来周到,让人挑不出来错处毛病——

论为人,景杉赶不上他皮毛。

也许,世上就只有这种秘密藏得深的人,随时提个着心,应付外面,才处处都让人觉得体贴。

别院里面一些人,贺栎山不在的时候,我捉过来审过。

莫不失——上回我来安王府的时候,将我错认成小倌的那个,知道我的身份,半夜的时候从翻墙想要逃,被我的人捉住,抓过来问他是不是安王吩咐了他什么。

他说跟安王没关系,只是觉得我见到他,要杀他的头。

我问他:“朕为什么要杀你的头?”

我就说了这么一句话,可能因为当时正等着人,脸色不好,叫他堂前失仪,吓尿裤子。

“皇上饶命——”

他手臂高举伏在地上拍了两下,然后抬起头来,又看我一眼,晕了。

朕将安王府其他姬妾捉过来,挨个问,这些人就隐晦地说,朕在外面有一些“威名”,寻常人都怕,莫不失最爱听闲言碎语,信得最深。

我从前在外面打仗,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去听说书,关于我军中的轶事,不知道怎么就流传到这些人耳朵里,往往芝麻大的东西,编出来就成了另外一番局面,芝麻饼那么大。

关于我在这些人耳中的“威名”,可能跟朕在大理寺听过的墙角,有异曲同工之不妙。

遂我不再问。

审问期间,有两个人见到朕,见到厅前拿刀的兵,吓晕过去。

这许多人当中,仍然有一个有胆识的。

赵欢希。

被贺栎山当管家用的那个小倌。

不卑不亢,从容觉得可能要死。

他说:“皇上要杀就杀吧,小人本来早就该死了。”

我说:“为何?”

他说:“小人家中老小都已经死尽,流放路上,小人父兄都因病致死,小人姊妹,贫病也死,小人在青楼之中本来也想死,为安王所救,苟活至今。”

我说:“哦,安王对你有恩?”

他说:“安王之恩如同再造,世人看小人,只看见小人血肉皮囊,名声卑贱,安王却看见小人是个人。”

我说:“你父有冤吗?”

他昂起来头,突然盈泪:“小人父兄冤枉。”

我说:“贺栎山跟你说,他今后能帮你平冤,所以你留下来替他做事?”

赵欢希嗫嚅嘴唇,不说话。

我说:“朕给你个机会,朕给你平冤,让你赵家门楣光耀。你去大理寺,把这么多年贺栎山在府上见过哪些人,通过什么方式传信,种种你所见所闻,说出来。凡是你能够想起来的,毫无隐瞒。朕让大理寺的人重新查你父兄的案子。”

赵欢希跪在地上,没有回应。

我说:“你父兄泉下有知你今日,会为你高兴。朕说话,一言九鼎。贺栎山现在如何,你一清二楚,他自身难保,怎么保你?你信他这个没有着落的人讲没有着落的话,还是朕这个一国之君?贺栎山出逃只带走身边一个亲信,留你在安王府等死,你在他眼中不过一枚棋子,随时可弃。”

他说:“安王要带小人走,是小人腿伤不便,不愿连累!”

我说:“哦,你果然知道贺栎山谋划。”

他大惊,头叩伏在地,肩膀抖若筛糠。

我说:“朕给你一个机会,戴罪立功,你之前所做,朕全都当你一时糊涂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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