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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杀唐宏升,我知道你有苦衷。”
林承之对着我摇头,笑得虚弱:“殿下,你还有一个毛病,也许别人没有告诉过你,谁都你看得清楚,唯独身边靠得近的,你一个都看不清。”
“我知道,你想说我父皇包庇太子,唐宏升改了口供让这桩冤案沉底,其实我父皇一清二楚,他一直最看重太子,且太子无论再错始终代表朝廷,他纠错太子,坏的是整个朝廷的名声。地方的官,几百口人命,冤死就死了,如此行事不过为了安抚流民,让天下归心。”
太子是坏的,皇后是坏的,皇上宠信奸佞,跟地方的官坏了,孰轻孰重,我父皇明白得很。
林承之抬起头,惊讶地看着我。
“这是他的均衡之策,他是罪魁祸首。”我紧紧握住他的左手,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凉,怎么捂都捂不热,我心中焦急,语气也急起来,“我知道,你心里有冤屈。祁桁,你为什么不早一点跟我讲?你为什么总是自己擅作主张?说句不好的,我父皇都已经要死了,你还要去杀他做什么?你偏偏就差这么些功夫吗?你何必要肮自己的手?”
林承之道:“殿下,你既然已经猜到我要找的仇人,为什么猜不到,我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动手?”
这个时候……
他恰好身份败露,恰好这桩冤案正要揭开,恰好……他若杀了皇帝,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为何而来。
“段煦正让天下人都觉得太子拨乱反正皇帝施恩,为国尽忠不得善终,王法不法,为君不君,天不收他,我来收。我要让今后所有的皇帝都记住段煦正的下场,要后世之君知道士之怒易起难平,再不敢擅杀妄断乱造冤枉。开天下先河,我死何妨。”
第61章
最后那一句,他说得最轻。
听在我耳朵里面,字字都是刀光剑雨。
从来许多人不解他,我以为我看他看得最清楚,现在才发现,恰恰他离我最初以为那个祁桁最远。
他读遍圣贤书,最知道食君之禄终君之事,尊师重道整个书院里面无人能及,偏偏到头来,他冒天下最大的不韪,他弑君。
“你是要跟他玉石俱焚……”我胸中有一股无名的火,掺杂着没由来的怨,“这就是你以为的肃清吏治,全天下人你都顾及,你只是不愿意顾及本王……本王……”
本王在他那里又算得了什么呢?
话上心头,我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我没有资格说他。
那天夜里,他已经这样说过我。即便我早知道他的谋划,我能够拦得下他吗?我抬举自己。
“林承之的身份,是从哪儿来的?”我平复心情,轻声问他。
林承之看着我,“上京赶考的路上,他跟我同行,受染风寒病故。”
“所以你冒领了他的身份,觉得没有人能够看出来?”
“他跟我说过他身世,家中已经无人。”林承之道,“太子下巡吴州,那么多双眼睛都知道纪成安冤,没有一个人敢为他说一句话公道话,这个世上透风的墙,其实没有那么多。殿下遇上我,反而是意外中的意外。”
“是,你觉得只要本王不在,你在京中就更如鱼得水。你处处都在应付我。”
我松开他的手,站起来。林承之看着我嘴唇动了动,却没有说出来什么。
我冷笑一声,“祁子湛,你觉得本王帮不了你。本王的好心你当做驴肝肺,如今你想要死,想要千刀万剐,本王偏偏不让你如愿。” w?a?n?g?址?发?B?u?页??????????é?n????0???⑤????????
他倏然抬起来头。
“你且等着。”我转身离开。
他在后头唤我,什么称呼都冒出来,殿下,晋王,段景烨,曲戍……最后一个名字出来,带着一些恼怒,说完就止不住的咳嗽。
唯一一次,他喊我,我没有回头。
***
我带兵闯入皇宫,是一桩大罪,一不做二不休,我将皇后给擒了。
周笃听从皇后旨意来抓我,就这么个理由,我觉得皇后有犯上作乱的嫌疑,我说得更严重一点,周笃假传圣谕不将皇帝放在眼里,皇后意图宫变。我父皇卧在病榻,管不了我,或者他已经不想要管了——
寝殿之中,我已经听出来他的心思。
比起来我们几个兄弟,他更忌惮皇后夺权。
他以为我杀了太子,悲痛异常,却还是认我是他儿子。
周笃被我当场斩杀,皇后抓了之后,我也给扔进了大理寺——顺路,方便我去看林承之。
这件事表面上就这么平了,但只要仔细一想,依然很多毛病。
皇宫是皇帝的地盘,我一个被扔在外面的皇子,晋王,把皇宫当成自己家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,没有皇帝命令就带兵入内,第二天就有大臣这样参我。
朝中虽然许多老谋深算的老狐狸,但依然很多任何时候都看不清楚风往哪边吹的腐儒,独树一帜在朝中弹劾这个弹劾那个,表现自己认真在做点什么。
他以为皇帝想要对我什么,便做得了什么一样。
我这么个情况,最不好交代的一个人,不是皇帝,而是我二哥。
但最不好交代的一个人,他自己也已经快要交代了。
我去我二哥府上,他半死不活躺在床上。
我在我父皇寝宫之中见到的和尚,叫苦安,他是我真正的二哥,天生目盲,生下来的时候睿妃——也就是承王生母,知道他身残,此生与王位无缘,就从宫外面抱过来一个小孩当她生的,将她亲儿送去了一间寺庙。
睿妃身体弱,生下来承王已经去了半条性命,御医诊断她已经没法再生第二个孩子,也许是这个原因,她买通了御医,闹出来这个祸事。承王出生时有眼疾,过不了多久就治好了,就这么一个小事,有一个说法。
她买通的御医姓苏,就是告老还乡仍然被我父皇叫回来的那一个,太子死了,我父皇本来动了传位给我二哥的心思,他知道之后就在我父皇床前哭。
说他这辈子做了一件错事,说我父皇从来没有亏待他,他心中愧疚,如果真让我二哥做了这个皇帝,那么段氏江山就这么拱手给了外人。
他下去之后,没有脸去见段家的列祖列宗。
这样一桩宫闱秘事,我父皇没有别人可以讲,就把我给叫进宫里面去了。
人有时候就是憋不住事,想要找个人倾诉。
可以理解。
他去外面讲说他段煦正给别人白养了几十年的儿子,他瞎了眼认不出来,自己也丢脸,以后下去了,后世不知道多少人笑话他。
但他告诉我,我心里憋着,难道就不难受了吗?
还有一个人,恐怕比我憋得更难受,所以从寝殿出来,我跟他讨教——
“苦安大师,这些事,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?”
“殿下是想要问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