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恰好糊涂。
小园幽径,落花尘泥,鸟儿啁啾,凑了一幅美景,我边走边跟林承之闲聊指点一些有的没的东西,不知过去多少时间,总算是等来丫鬟提醒要上菜了。
我大松一口气。
总算是拖得他没法再聊那支箭的事。
我便佯作意犹未尽又心满意足地领他去了前厅。一落座,本王便为他介绍种种菜色,斟酒夹菜,他几次想提那箭的事,都被本王一杯酒挡了回去,如此,酒过三巡,我已有些头昏脑胀,脸皮发烫了。
想来他也比我好不了多少。
可正如先前那般,以己度人,总是纰漏百出。
吃完饭,我二人又一同去花园漫步,待丫鬟都离远了,林承之方启口对我道:“晋王殿下,晏副将已将事情都交待给下官了。”
晚风甚凉,照我脑门一吹,令我酒醒三分,侧首去看他,却见月光之下,他双眸泠泠生光,似无半点醉意。
“林左少卿……”
“晋王殿下,下官公务繁忙,每日为那些案牍官司奔走已耗尽心力,殿下要寻开心,且换个人选吧。”
本王的酒醒了一半。
心也凉了一半。
他的言外之意,我听得清楚明白,若我识趣一些,体贴一些,此时应当赔罪道歉,再作上保证,以全这最后的体面。可我对他,何尝有过识趣?往日种种,今日幕幕,全是我的强求,他的妥协。
“子湛,”一瞬间,我的胆子蓦然又大了,“你真要与我疏远至此吗?”
林承之闭上眼,脸上似已疲累至极。
“殿下,下官不知你在说什么。”
“子湛,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对,要惹你这样冷眼相待。”
所谓酒壮怂人胆,本王心中诸多委屈,今日被这酒砸破了个口子,源源不断地要涌出来。
“你若怪我没告诉你身份,我被急昭回宫,与你留了字条,是要与你坦白,你却没来。你若怪我收了惜梦荷包,我对她并无半分男女之情,是我不知吴州风俗,也已与你告罪。你若是担心我泄露你身份……我段景烨对天起誓,若我将此事——”
“殿下!”林承之将我打断,安静片刻,语气沉缓,“殿下没有错,是下官的错。一切都是下官的错,殿下宽宏大量,且恕下官不敬大罪,下官从今往后,再也不来打搅殿下。”
他这岂是告罪,分明是怪罪。他要将我这碍事之人从他眼前挪开,从今往后,他是前途无量的林左少卿,我这不学无术的闲散皇子,与他八竿子再打不着。
“子湛……”
“天色不早,殿下早些休息罢。”林承之朝我拱手,“下官告辞。”
“子湛!”
我再唤两声,他脚步不停,转眼就要消失在层叠花木之间。方才灌进的酒终于将我脑子烧昏了头,我禁不住脱口道:“祁子湛,本王待你何种心思,你真当不知吗?!”
林承之脚步一顿,身形似乎僵住。
夜凉如水,万物寂静。
本王一双醉眼,于芳丛树荫中,瞥见他渐渐收紧的双拳。
第46章
良久,林承之未转身,只是道:“殿下喝醉了。”声音格外低哑。
我罕见地跟他冷了声色:“我没醉,是你在装醉。”
“殿下可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?”
“本王知道。”
“殿下可知……流言蜚语,积毁销骨。”
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时候,这种境地对他吐露心思。从前旎思,惴惴不安的试探和伪装,我原以为,只要我藏得好好的,就能将这出荒唐戏一个人扮演下去。
只因我害怕当他知道我这点难耻的痴念,连最后的情面也不愿舍我。
可他如今,已然要跟我一刀两断,我又何必顾念这点面皮,情面?
“哦,是何流言呢?”我缓缓道,“是什么流言,叫林左少卿避如蛇蝎,要这么急着跟本王划清界限?本王不知,请林左少卿赐教。”
“……殿下何必为难下官。”
“怕是林左少卿为难本王。”
“殿下权势滔天,要寻什么样的……人物没有,何苦拿下官来逗乐打趣。”
“你当本王拿权势压你?你以为本王是什么人?”我只觉喉咙发紧,脚底生寒,“本王与你朝暮相对那些年,你还没将本王看清吗?”
我这一颗真心,他要拿去挫了扬了踩碎了喂狗,都随他开心,我既是给了,便毫无怨言。普天之下,他再也不能找到这样一个愿意像我这样肝脑涂地之人。
可他竟敢不信我。
“殿下一时兴起,要冒天下之大不韪,如何收场,于殿下而言都能周全,只是下官人微身贱,陪不起殿下这一遭任性。”
林承之声音似比这晚风还要寒凛,听得我血液都快要凝滞。
“殿下……告辞。”言罢,他抬步便走。
“子湛,子湛……林承之!”
这回无论我再说什么,他就这样决绝,只将背影留我。我陡然间生了一种惶恐,好像此刻不将他留住,我与他从此就真正陌路殊途,天涯不见。
万千情绪一时涌在心头,我抬脚将他追上,哑道:“本王知道是你杀了唐宏升。”
他终于停住了脚。
转过身,神情如遭雷劈。
“你将本王当作棋子,本王便为你做这棋子,”我静了又静,缓了又缓,“只要你开口,只要你想要,本王便为你冒天下之大不韪,不论天塌地陷,本王都让你周全。”
林承之喉咙起伏滚动,堂前月色,花下月影,终将他脸色盖得晦暗。
“下官不知殿下在说什么。”
“杀唐宏升的毒药,是你从那敌国探子身上缴来的,此事涉及大理寺内鬼,需要避人耳目,若我没猜错,恐怕审问那探子的也只你一人。整个大理寺,只有你知道那毒药,那毒药送到你手上,才让你生了此计。”
林承之默然不语。
“唐宏升的毒根本不是下在酒杯之上,他是在大理寺被你下的毒,那毒只有喝酒之后才会发作,房间内的第三个杯子,是他在等你,你与他约定好在慕芳楼见面,你却没有来,他几杯酒下肚,毒发生亡。你让他死在慕芳楼,一是能将自己关系撇清,二是慕芳楼人多眼杂,马上就能发现唐宏升的尸体,顺天府的人一来,又会立刻通知大理寺……”
林承之神色微动。
“你第一个去到现场,不是为了封紫蓉的口,而是为了将那没毒的酒杯带回。你让大理寺的人误以为那毒是下在酒杯里,如此大理寺便会将查案的重点放在当天出现在慕芳楼的人,而当日你与本王在甄味阁吃饭,本王便是你最好的人证。”
“你代大理寺将唐宏升的遗物转交给了唐夫人,却偏偏少了一只白玉杯,若我没猜错,你便是在那杯子上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