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滚着的尘土吞并了所有。
结界崩塌后厚重的时光洪流冲袭而过,赫兰闭上眼放缓了呼吸,双手无意识地揪住身上人腰侧的衣料。
风声止后,尘埃落定。男人活动着筋骨站起身,眺望天际的一轮圆月。
赫兰于是也从地面爬起来,然而未等他站稳,恐怖的狼嚎便在近旁炸开,激得他浑身寒毛直竖。
月明星稀的稀树草原上碧影憧憧,宛如数抹跃动的鬼火。约莫五十多头妖狼气势汹汹地将两人团团围困,缓缓逼近,眼看着包围圈越缩越小。
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,小银龙惊惧地缩到男人身侧,瑟瑟发抖。
那灰色的眼瞳幽幽转向他,声音平淡,蕴含着货真价实的疑惑:
“害怕什么,你不是会飞么?”
“不……我现在没办法化形。”赫兰沮丧地小声道,没意识到自己又揪紧了男人的衣角。
低吼着的妖狼就要扑至跟前了,男人没再说什么,而是稍微抬手——
霎时间飞沙走石迷蒙了视线,赫兰赶紧闭眼,连银白发丝都在劲风的作用力下狠厉抽打在脸上。
碎石沙尘与枯枝败叶一齐沸腾,拔地而起形如展翼的鹰隼,尖啸着朝狼群冲袭而去,连空气都在微微震颤。
毫无防备的狼群被迫四散闪避,原野上哀声连连,黑影乱窜如无头苍蝇。
体型最为壮硕的头狼仰天长嗥一声,双眼遽然黑化,那两抹莹绿被浓墨所浸染,化作了主君的眼睛。
赫兰只觉手臂猛然一紧,冷不防被男人用力拽到了身后,避开了妖狼扫射过来的视线。
伸展的鹰翼收缩回旋成龙卷风,目标明确地将头狼卷入其中,它只来得及发出半嗓子凄厉的哀嚎便被吞没无影。
群龙无首的狼群徘徊不定,终于退散后狂暴的风阵也停息下来,月下的原野重新回归宁静。
“谁在追踪你?”男人蓦地朝他发问。
赫兰一哆嗦,还沉浸在惊惧与震撼中没能回过神来:“啊?”
男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,稍稍靠近,抬手抚上他的右耳,轻轻摘下仅剩的那只龙晶耳坠。
“哪来的?”
赫兰犹豫一下,小声回答:“是黑山的。”
他特意使用了人族对黑沙主君的称呼。
毕竟阿戈雷德作为其在龙族中的名讳,其实并不广为人知。
借着柔和的月光,他看见面前的人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,垂眸端量手中的黑晶耳坠。
“德克索的后代。”男人了然地开口,“它在龙族叫什么?”
赫兰对上他质询的目光,困惑不已地歪了歪脑袋。这个人既然连“黑山”这个称号都不认得,又怎么知道阿戈雷德是德克索的后代?
难道星语者神通广大到摸摸龙晶就能感知到龙族的血脉谱系了?
那要不要带他回巢穴,让他摸摸自己的龙晶?兴许就能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了。
小银龙的眼睛越来越亮,终于仰起头回答:“他叫阿戈雷德,是当今黑沙王庭的主君。”
“哦,那个小崽子。”
男人随意地将耳坠收起。
“……”
赫兰无措地干瞪着眼。
小崽子?这用来形容自己还说得过去,形容阿戈雷德……
那只能说明,他们之间隔着一段非常漫长的时光,在这个人生活的时代,阿戈雷德甚至还未长成。
“你是旧时代的星语者,对吗?”他试探着问出了一直想知道的问题。
男人闻言,好笑地望着他:“你这么怕我,怎么,以前在星语者手上吃过亏?”
“没有……”赫兰斟酌着,犹豫着,还是决定说出实情:“已经没有星语者了。”
“嗯?”
“星律教廷已经覆灭一千年了,星语者也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。”
出乎意料的,男人只是定定地望着他,神情没有惊愕,没有犹疑,木然地应了一声:“是么。”
“抱歉。”赫兰低下头,一时不由得也有些难过。
一睁眼发现自己成了旧时代的孤魂,同伴销声匿迹,族人没落衰败,这实在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事情。
下一瞬头顶多了一份重量。
大手轻抚着他的脑袋,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的小银龙迷糊了片刻。
“你说你的父母已经不在了?”男人轻轻开口。
赫兰感受到那声音中的疲惫,点了点头:“我没有见过他们。”
男人叹息一声,收回了手,转身迈开腿:“走。”
“去哪?”他紧忙跟上去。
“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,等你安顿好我就——”
男人忽而头疼似的捂住脑袋,脚步停顿下来。
赫兰心中一紧。
糟糕,忘了还有这茬事。
灰色眼瞳猛然收缩,男人不可置信地摸上前额,触碰到那光滑的银白鳞片。
“你做了什么??”
“对不起!”赫兰吓得连退两步,惶恐到差点摔倒,“我只是想救你,你抓住了我的手……然后就变成这样了,我不是故意的!!”
……
最后还是没有被揍。
“叫什么名字?”
“赫兰。”
他们从容易暴露的旷野转移到了树林之中,有郁郁葱葱的枝叶作为掩护,被主君的眼线发现的可能性会大大降低。
白色的焰火飘浮于空,为背风岩块旁的这处临时落脚点输送着光照与热量。
赫兰拘谨地坐在地上,左脚踝被人握在手中。
黑发灰瞳的男人一边用疗愈法术修复他伤痕累累的双脚,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。
心生好感是那么容易的事情。
即使知道对于强大的御法者来说,一点点疗愈术根本不足挂齿,他还是像对塞缪尔和安纳瑞一样,不由自主地对面前的人产生好感。
并且,在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自己,这个人和塞缪尔、安纳瑞都不一样。
他是自己的龙仆。
如果将来他们各自拥有子嗣,那么后代也会延续他们的关系,因为血脉不断血契便不会终结。
赫兰还没能习惯这个事实,一时间又发起呆来。
“手呢。”男人示意道。
他回过神来,乖乖将被刀刃划破了掌心的左手伸过去。男人抓着他的手腕,专注地垂下眼眸。
赫兰偷偷抬眼看他,好奇地打量这个从时停之地苏醒的奇怪男人。
那浓密的眼睫在冷冽俊逸的脸庞上投下一片不小的阴影,英挺的鼻梁下方是正微微抿起的两片薄唇。
小银龙看得入神,然后措不及防与那双灰瞳四目相对。
男人只是看着他,不带有任何情绪地,“身上还有伤吗?”
赫兰怔愣一瞬。
其实是有的,但他不好意思脱下蔽体的衣物——哪怕这是条裙子,而且多处撕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