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部死士的尸体。

好在是主运毛货的货船,京都跟来的官员大多在另一艘船上。

受伤的有,淹死一个老博士。

路荃见圣上终日消沉,亲自带人捕捞,“掘地三尺”,甚至捞出两大筐刻有“元丰通宝”字样的北宋铜钱和数十箱保存完好的云南贡茶,唯独不见所谓“身长八尺三寸、手臂有伤”的少年。

坏事传千里。

皇帝遇刺一事惊动南行台,各府各路纷纷派人打听高邮漕河的消息。

平章政事石斌大惊失色,连夜亲率车驾奔徙八百余里,于三月初一恭迎御驾回杭州歇息。

“陛下圣安。臣罪该万死,让陛下在臣辖内受惊了。陛下龙体无恙罢?”

傅润怀揣一只五色釉梅花手炉,淡淡颔首,见浙江总督邵方云也在,“方云胖了,是不是?”

邵方云颇感意外,讪笑道:“……是。陛下请。”

今年是邵方云在浙江的第三年,考绩再得优就将调去福建轮转,不料出了这么一件“祸事”,去年又因讨好李相家公子得罪圣人,被贬被罚仔细想来都是该的。两边不讨好,愁。

“嗯。你来。孤身边正缺个会下棋的。长全,拿棋盘来。”

王长全小幅度点头。死了一个机灵的徒弟,这几天他整个人蔫巴巴提不起劲。

邵方云畏惧天威,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询问上司拿主意,连忙恭敬地答应了。

傅润轻笑,眸底一片凉薄。

他俯身坐进宫车之际,在雕龙画凤的丹阶上最后望了一回宽阔蜿蜒的河面。

水闸早已关闭,河水汨汨向南平缓流动,丝毫不见那夜的湍急。

就是这样温秀的江南的水,卷走了赵彗之的性命。

如果赵彗之因他而死,他回京以后该怎么和老赵交代……

“刺客的事,你们谁想查?”傅润知道是傅璨的人,还是要走个过场,顺势动一动江浙的世家。

这批死士既然是人,就不可能藏得无迹可寻,查清楚了或能将功抵罪讨主子欢心。

思至此节,漕运大太监关忠主动出列,请旨搜查附近府县人口。

傅润准了。

阉人禁欲,唯重利,不通人情,又与当地士绅无往来,便顺藤摸瓜把谁提供的炸药、谁透露的消息、谁签发的入河文书等等关窍一一查明,果然查出其中有俞、宋两家江南望族的资助。

消息传到傅润耳边时,他正坐在车上懒洋洋地俯视车外跪了一整条官道的官员和命妇们。

唐宋时人云:“天上天堂,地下苏杭。”

而苏州较杭州又逊色一尺。

四重城墙,百万人口。

城外河船海舶相连属,城内高楼遍布,各省商会、各国寺庙间立其中。

牵着骆驼叫卖胡椒的胡商转个头,身后就是十来个红头发白纱帽刚做完礼拜的印度番人。

西湖边文人书商聚居,晴好时节,或赶上钱塘江涨潮飞虹,一部诗集说不准就这么吟出来了。

至于平民百姓,家家养蚕织丝,找女婿的父母既爱惜书生秀才,亦看重穿金戴银的行商。

有时遇见一个狂小子,便说“京都又算什么好地方”,也不怪他年少无知。

如今杭州之富庶、物产之繁多,随行的宫人饶是见惯宫内黄金富贵,亦不能不啧啧称奇。

傅润只是懒怠,单手折叠关忠的密信,兴致缺缺地吩咐王长全传旨命众人起身。

王长全振奋精神尖声唱念道:

“众卿平身。”

石斌和左右两名平章政事互视一眼,带领南行台官员向傅润再行朝礼,一时雅乐大作。

“陛下,臣等愚笨,不能明陛下心思,不知陛下近日要来,行宫尚未落成……”

傅润瞥看满面愧色的石斌,“孤记得修缮行宫的折子前年就呈上来了,是缺银钞还是忙着办旁的事,嗯?这几天你忙着做什么呢?听说有人烤火,起风烧了两处衙门——就地杖毙罢。”

按律,纵火烧连官衙者,罪当没籍抄家,本人凌迟处死,父母子女等亲眷流放三千里。

傅润随意地降低了处罚的等级。

他用皇权杀的是一只“证据确凿”的替罪羊,敲打的则是面前三人。

杭州南行台的官衙,三面均有溪水,哪里那么容易失火,偏偏还是得知他要来杭州后失了火。

石斌是姚述的同年,宦海浮沉四十年,闻言神情依旧,又羞愧又老实地感慨道:

“陛下仁慈。”

傅润微微一笑,也不接他的话,“你们呢。”

黄剑泉和何自愚都是文宗朝一甲进士出身,为官之道讲求中庸自保,齐声道:

“陛下仁善。”

“……”傅润气笑,想了想,轻拍石斌紧绷的肩膀,“爱卿的宅邸总落成了罢?”

石斌眼皮狂跳,额头皱纹堆叠,颤声试探道:“陛、陛下?”

傅润嗯了一声,“孤就住爱卿家里。也好瞧瞧你们的俸禄够不够养活一家子。孤年少时来过杭州,上一任平章政事只有一个,他叫……”

“元鹏。元总兵的从弟。”黄剑泉接过话,悄悄擦手心的汗。

傅润笑,“嗯,是他。元鹏在杭州经营五年,致仕时夫人和两个女儿还要绣珠翠赚回京的路费,太过了,孤不喜欢——他们夫妇回京不久双双咯血病死了,可见一味节省有损于身体。诸位都是几年难见的栋梁,俸禄若不够用,只管写封信来,孤与李相商量着往上调一调。”

呵呵,陛下“几年难见”这句也忒刺人了。

意思不就是“你们都是随处可见的废物”么。

再者,宦海浮沉、耗尽青春才爬到正二品的人,哪个不知道陛下总有一天要废李相。

短短几句话里的重重警告、种种暗示与“死”字牵连甚多。

黄剑泉和何自愚腋下冷汗直流,颤声道:“臣不敢。”

石斌不以为意,欲言又止:“……陛下费心了。臣、臣——臣感泣圣恤,虽死莫报。”

傅润见元勉站在车旁,敷衍道:

“死倒不必。回家收拾两间院子。孤和元勉一同住你府里。”

处变不惊的石斌第一次面露难色,和渴得一气喝完两盏茶的元尚书打了个照面。

元勉年过七十,双手拿不住重物,喝茶喝得满襟满须皆是茶渍,狼狈不堪。

石斌惊讶的视线不免掺杂两分同情和鄙夷。

他退至傅润身后,没有发现老人咳嗽着朝太监要帕子揩拭时眼底洞悉一切的冷光。

*

转眼到了三月初六。

傅润见过前促政使周可晋的家眷,站着翻看江浙课税劝农的簿子,“茶。”

王长全轻声应答,双手捧一盏龙井端上来,笑道:“陛下来杭州几日了,奴婢怎么觉着和在宫里一样呢。江南山水秀丽,陛下多少出去散散心,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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