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响屋门,年迈的老人会拿出一块凉丝丝的帕子帮他擦汗,骂他是个野猴子。

阿婆教他煮面,告诉他:“往后娶了媳妇,就得好好待人家,万不能饿了她的肚子,得要让她觉得暖和。”她还说:“官和以后遇上喜欢的孩子,一定要带给阿婆看。”

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东西会早的超出原本的预想,譬如死亡。他这一生里,想要的东西很少能抓的住。

老人去世的那一晚,他呆呆地在屋外站了好久,不敢再进去确认她的呼吸。陈翛从小院子里看到了又高又远的天,奚州连着郦安的天,原来他一直都没能逃得掉,无论跑的多远,郦安里的恶鬼都在缠着他。

奚州荒野里有一片野坟场,夜里少年背着僵硬的尸体在小路上艰难的走着。有风吹成可怖的声响,时不时冒出来的磷火在荒芜的平野上跳动,他用树枝挖了一夜,刨出了一个土坑。人对于死亡本身的恐惧是下意识的,当他看见老人的脸上发了尸斑时,就不大敢动了。

地下这么黑,阿婆躺进去会害怕吗?他没有银钱,没有权势,没有身份,连一副棺材都不能报答。

冷风吹着他瘦削的面庞,许久未进食的少年出了幻觉,是九姨娘。她依旧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,可是他想拉她的手时,摸到的却尽是冷锐的刀子,她冷冷的把自己推开,两张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在那一瞬间重合了。

陈翛惊恐地发现,原来自己和九姨娘生的那样相像。

土坑填平的时候,陈翛那双手已是鲜血淋漓,被虫咬的、被石块割伤的、还有一些牙痕掐痕。

风起的时候是天明,奚州春平街烙饼的人都没起来,只有三两只野狗在叫。少年揣着一把短刀,翻身爬上了花月阁。红绡帐一撩,鸳鸯塌上的男人还未来得及喘气就被被割断了颈脉,一腔血溅的满床都是。

男人徒劳的睁着一双眼,于一片血色里看清了拿着刀的人。是那个花月阁里卖手相的少年郎。

他惊恐的捂着脖子,可是对方却眼也不眨的朝他心上搅了一刀,一双眼里,满是对生死的漠然。就好像,杀这个人,跟宰个牲畜没什么区别。

花月阁的惊天血案还未传开的时候,里面最野性子的人却已出了奚州。

奚州外十几座山,百条官道,想要回上京郦安,得要走上个小半年。这不是夸张的事,正是因为如此,这些通向七州的路又叫不归路。往年遇上灾荒什么的,七州的人都没了命的想要往郦安挤,可真正有命能踏上的却是寥寥。

他拿了那人身上的钱,腰里揣着刀,孤零零的上了路。

暑热难当,有时走着走着人会蒸出一身汗,到了夜里又馊臭起来。陈翛瘦脱了相,走到后来,已经完全是凭借着本能拖着身体往前磨了,后脚拖着前脚,打着磕绊。

不归路上,有一只猛禽跟在他后面,盘旋着不肯离去。陈翛知道它在等着自己死,只要自己一倒下,它就能吞掉他的皮肉换一顿饱腹。

正是因着这阎王爷在后面追,他才能一次次蓄着气往前走。

腰里最后一块馍皮吃完的时候,那吃乌鸦也瘦的没了形状。两只野物互相对视了一眼,陈翛硬是撑着胳膊向前爬,力竭脱水一头磕在了沙地里。那只乌鸦在他上空盘旋着,忽地俯冲下来,却不想,少年猛地擒住了它的双翅,那乌鸦猛地在他手里挣扎起来,一双利爪勾的他手臂鲜血淋漓。

无论野畜气力多大,他都死死的不肯放手,最后,那个小畜生在他手里没了力气。

郦安十一月初十的清早,下人起身开门的时候,瞧见门下立着一个狼狈的少年,一双眼睫上结了薄薄的露霜。她以为是乞丐,便催促他赶紧走。可是略走的近了,还未推他,便有一只乌鸦飞过来啄她的手背。

赶不走的少年是陈家失踪一年多的老九,所有的下人都挤在门沿边上瞧热闹,戏谑怀疑的目光朝着他面上窥探而去。

陈家老爷下朝后落轿子,瞧见了站在宅院前的少年,他略一嫌恶的皱眉:“你怎么还没死?”

陈翛无声的望了一眼站在高阶上的人,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,只能瞧见那个性格孤僻的老九伏了双臂,默默的在石阶上磕了一个头。

他没什么表情垂了眼,声音也极冷:“求父亲宽宥收容。”

作者有话要说:腹黑小陈正式上线,下章迷你版本小阿棣也要露面了……

第57章 咬上

《北齐录》尝记:定宁二百零四年春, 右相许氏于宿阳巷宴卿,幕客三千入城北。城东有陈氏者, 解棋尤速,生性温良,容佳。能挽弓射, 许相好之, 辟为第一幕。

春日多雨,万物复苏,宿阳巷熙熙攘攘,十六岁的少年身量抽长,穿着一身素衫迈步行于城北长街上。

许公府豪奢, 内院建了奇巧的蓬莱仙岛,常年水雾缭绕。陈翛立于东亭下,敛袖无言, 等着侍人通传。自东亭处缓步行来一个丽人, 她与侍女说笑逗趣, 无意间瞧见亭下的人, 面容忽然冷了下来。原本两人没什么干系, 可是女子却偏偏让下人把少年传唤过来。

陈翛也不看她, 只淡声道:“许小姐。”

许容缨并不大看得起这个出身小吏官家的人,只是不知为何父亲独对他青眼相加, 甚至郦安里一度传出父亲要将自己嫁于这人的流言。瞧他容貌生的虽是尚可,只是与自己门楣未免相差太大。要知道,贫贱与贫穷可是天大的差别, 若他真是个乞丐她也不至于这么疑心。许容缨总觉得陈述安不像是揣着什么好心思的人。

她挑眉:“你要见父亲?”

“是。”

“一天天来的倒是勤快。”许容缨脸上没什么笑,话也说的凉薄,“像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,攀着高枝要往上爬,却不知旁人早就瞧出你那点心思了。”

素衣少年被她这样说也不觉得丢脸,拱手便要离去,许容缨见他不理睬自己,当即脸色就不好了:“我有说让你走了吗?一个下人而已,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!”

这么厉声呵斥,那人当真就停下了步伐,徐容缨与他同岁,却比他矮上许多,两人离的近了她才看到他手上缠着一圈圈的薄纱布。

“什么破烂东西都敢往府里捎带?给我扯了!”

她这样没有原由的咄咄逼人之举终于得到了少年一点回应,陈翛无声地看了她一眼。一双温和的眸子沉的像死水,许容缨被他这么一瞧反倒怵了。倒底是世家嫡女,许容缨怎么可能在这样低贱的人面前落了面子,她吩咐着院子里的人上去揭他手上的破布,也是要看看他倒底在玩什么花样。

还不等小厮上来,少年便自行揭了纱布,一双布满陈年伤痕的手暴露于日光下。指骨纤长,手背上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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