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隶服饰或粗布短打。他们的脸庞同样带着海风和烈阳留下的赭红色印记。然而,细看之下,却并无太多菜色,许多人虽然瘦削,但精神尚可。他们的身边或放着待处理的简牍筐篓,或搁着清扫庭院的扫帚。即使在跪伏的姿态下,也能感受到一种不同于死气沉沉的忙碌气息。在匆匆一瞥间,刘彻似乎捕捉到几张低垂的脸上,一闪而过的、那种并非完全出于恐惧的、带着点好奇的神情。

刘彻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。

他的视线掠过那些低伏的身影,最终被一阵清越而整齐的诵读声吸引。声音的来源,正是与府衙仅一墙之隔的那处挂着“胶东郡学”木牌的大院。

蒙学大门敞开。左右两边各用红纸粘了一句话。

左边是“求学,求智,求二文,入此门。”

右边是“贪多,贪足,贪名利,请回头。”

这联子写的好俗。

知名文青刘彻先生为司马迁不屑一顾。

这个人文采稍逊。

但卫青觉得很好,多直白。照他说,比阿言和陛下写的好。

卫大将军本人开蒙晚,也不擅长啥对子,多亏他家陛下就喜欢对诗,对文,他这么也就成了中规中矩。

他自然更喜欢这种没啥隐晦意思的。

“这联子,你写的吗?”

他问一旁在地下走的司马迁,司马迁一看就乐,“阿言请芙蓉绽先生写的。大将军,就是那个《汉青年》的芙蓉绽,他的文章写的可好了!”

知道真相的杜周在旁边闷头走。

卫青沉默了。

那个嘴巨毒,董仲舒扬言知道身份,一定上门大骂的人物,跟我家阿言熟。

作为外甥手把手喂出的刊物,卫青还是看了不少的,他乜觉得那些科学知识和八卦新鲜。因为太学没钱,也不知道董仲舒怎么求的阿言,甚至有时候就连儒家都在上面写文章。

自然而然的,他也偶尔看见董仲舒和芙蓉绽在上面互呛。

说实话,不怪董仲舒天天扬言,芙蓉绽要是他孩子,他也暴起,小嘴跟抹了毒一样。

卫青深呼吸一口气,去病闲得慌就满山剿匪,把人追得跟猴子似的荡树藤,阿言的朋友也挺杂。

这日子真有盼头。

卫大将军默默怀疑自己的教育,他向来会反思。

刘彻一瞧,便哈哈大笑,“你年少不也跟朕满山跑马,还有你不跟那个郭解也是朋友吗?”

“陛下,郭解他不是富户。”刘彻模仿卫青当时的语气,“他不是富户,他能请动大将军!”

好意思说孩子,你自己又是什么正经人?

上梁不正下梁歪。

卫青道,“这是义气!跟钱,”没关系。

只是还未等卫青说完,刘彻就跟见鬼了一样往车窗那边扒拉。

数十名穿着统一靛蓝工装的女子,正襟危坐,神情专注地跟着前方那位布衣荆钗的女先生诵读。那女先生身姿挺拔,举手投足间,那份融入骨血的优雅贵气与从容气度,虽只有个背影,绝非寻常村妇所能拥有。

“仲卿,那个人……”刘彻的目光骤然锁定在那女先生身上,瞳孔微微一缩,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,声音低沉地转向身旁的卫青,“是妍儿不?”

卫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看清那身影后,眼中也瞬间掠过一丝惊诧:“好像是。”

刘彻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,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,方才因盐田而稍霁的心情荡然无存。

“她们跑到胶东,就是干这个,她是朕的女儿!大汉的金枝玉叶!这是在做什么?抛头露面,混迹于市井女子之中,教书识字?成何体统!未央宫的琼楼玉宇不住,椒房殿的锦衣玉食不享,偏要在此地……有失皇家体统!司马迁、阿言他们竟敢如此纵容公主!”

一股被冒犯的怒火和身为帝王父亲尊严受损的羞恼直冲顶门。他无法理解,也无法接受。

卫青见状,不动声色地放下了车帘,将那“有失体统”的景象隔绝在外,同时也隔开了刘彻喷薄的怒意。

他转过头,看向胸膛微微起伏的天子,声音温和。

“陛下,也不一定是妍儿。” 他话语轻柔,却像一盆冷静的泉水,试图浇熄刘彻心头的怒火。“而且孩子开心不就好了,陛下,您刚来,别把孩子们吓到了。”

刘彻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,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,带着浓浓的失望、不解与一种被“背叛”的复杂情绪,目光死死盯着那已放下的车帘,仿佛要穿透它。

“长安城怎么他们了!”

这句质问,与其说是问卫青,不如说是问他自己。

长安好,人不好。

长安城的夏日烦闷无聊,连宫墙根下最耐旱的槐树叶都蔫蔫地卷了边。

天与地像是一个巨大的笼子,跑马都跑不过畅快。

只有聒噪的蝉鸣声铺天盖地,一声紧似一声,敲打着每一个困在城中的灵魂。

霍彦独坐在戏楼二楼的雅间里,这间阁楼视野极佳,能俯瞰长安东市最繁华的街衢。窗外市声鼎沸,贩夫走卒的吆喝、车轮碾过黄土路面的辚辚声、远处隐约的角抵呼喝混杂在一起,以往这个时节,最爱踏马长歌、呼啸而过的是霍去病和他身后鲜衣怒马的少年郎。

霍去病每次到这里都会停留,“阿言,走啦!”

少年闭一目而笑,可爱可亲。

如今,那些身影已被时光卷走。

直到一阵熟悉的、由远及近的清脆马蹄踏石声恍然入耳,他下意识地探身望去。只瞧见几个模糊而矫健的少年背影,正打马转过街角,消失在飞扬的尘土与耀眼的日光里。

以往最爱踏马长歌的那群少年换成了又一批少年。

策良马,披金裘,追风而去。

石页跪坐在他身侧,小声耳语一番。

他便笑了。

初夏的风带着温热,掠过窗棂,卷起案几上散落的几片花瓣——那是窗外庭院中几株石榴树上凋落的残红,点点腥红,落在深色的地板上,刺目得如同凝固的血珠。

“早晚而已。”

霍彦收回目光,语气平淡无波,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。他依着多年习惯,将自己面前盛着蜜渍桃脯的青玉小碟推至身侧。

“只是在这万物勃发之时而逝,不美。”

石页恭敬地跪坐在他身侧的蒲团上,身体微微前倾,如同最忠诚的影子。他接过碟子,却无心品尝,目光顺着霍彦方才的视线,落在那几点殷红上。

“主君,”他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,“那我把花扫了?您近来愈发清减。今日不是对着花木出神,便是逗弄檐下的雀鸟,总不肯好生顾惜自己的身子。淳于夫人今日回长安了,您要不要去探望一番?”

淳于缇萦而今四处奔忙,足迹遍布大汉疆域,在主要郡国设立官助民办的医馆,推行平价诊疗,带着弟子深入乡野巡诊施药,将生民疾苦担在肩上。她常年奔波在外,忙得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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