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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嬗过继给我,臣愿百死已偿。”

霍彦的头低垂,“臣愿百死以偿!”

他这一句话引得天子震怒,刘彻的面色冷然,目光却哀伤,“阿嬗是去病的血脉,他是大汉下一个冠军侯。”

案几被大力掀翻在地,奏书如雪花一样砸在霍彦脸上,霍去病几乎下意识的跪在霍彦面前,却只能任由奏书穿过他砸向霍彦,把霍彦的脸划伤,血缓缓流下。

原来他死了啊。

霍去病看着霍彦,想摸摸他的脸,却又一次穿过,“阿言,疼不疼啊。”

他己经死了啊。

他只能看着他的幼弟又一次缓缓下跪,腰弯得像是个满圆,他依稀看见地下的水渍。

“我已经失去了阿兄,姨父,我只有阿嬗了。”青年的身子极力克制,也克制不住的微微颤抖,“我只剩下他了,我不想他去打匈奴,我只求他长命百岁,儿孙满堂。陛下,臣求求你了,臣可以以金赎命!”

原本精心打理的头发此刻凌乱地散开,几缕发丝肆意地垂落在他满是泪痕的脸颊上。他的脖颈也不自觉地伸长,让他此刻,整个人像极了一只孤立无援、绝望哀鸣的伤鹤 。

“多少金可以赎我嬗儿的命呢?”他问上首的皇帝,泪水不自觉的滑落,“姨父,我当年为什么不赎回我的阿兄呢?”

天子垂泪。

太平本是将军造,不见将军见太平。

阿嬗没有去泰山,他成了霍彦的孩子,似乎一切已经稳当。

秋风一年一年起,长辈们渐次离去,连小漂亮也长眠不起了。

又过了很久,舅舅死了,若没有霍彦,卫家便彻底散了。

大汉的军魂不在了。

霍彦将自己培养好的将领送去战场,虽没有卫青与霍去病在时的凶残,但至少也是胜多败少。

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

直到霍嬗从军。

这个孩子被霍彦养的太像霍去病了,他太像了,所以他也要去战场,不顾霍彦的阻拦,他也要抗击匈奴。

然后,他也死在了抗击匈奴的地方上。

霍彦疯了。

他终于疯了。

他摸着镜子中的自己,喃喃自语。然后发疯一般砸碎镜子。

霍去病看着他幼弟杀灭地方豪族的手段越发狠戾,什么暗中安排亲信,深入豪族内部,收集他们贪赃枉法、强取豪夺的铁证,待证据确凿,便在朝堂之上,当着众人的面,将罪证一一罗列,让豪族们百口莫辩,他都不干了。他像是一只无人管束的恶犬,直接动用私军,趁夜包围府邸,将其核心成员一网打尽。

他像是在玩弄牲畜一样玩弄朝中大臣,他巧妙利用各方势力间的矛盾,精心编织罪名,将反对他的声音一一下狱,彻底清除。

桑弘羊被他调离长安,金日磾被他斩于刀下。

一时间,朝野上下人人自危,无人再敢轻易挑战霍彦的权威。

他的刀所到之处,血流成河。

没有人可以牵住霍彦,连太子都不可以。

就像太子也管不了他越来越疯的父皇一样。

刘彻与霍彦一起疯了。

他们俩个一起疯了般去找神灵显灵,一个盼着与亲人见面,一个盼着长生不老。

没人认为杀人成性的霍彦还清醒着,只知道他又杀了一个骗他和天子的方士。

天下儒生恨他,骂他,啐他,却也依从他。

没人敢对一个怪物似敏锐的疯子阳奉阴违。

一时之间,豪族土绅不敢冒头,国家越来越有钱,天下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。

他们有了书读,有了粮吃,要往上爬,可以去念太学,可以递名帖,可以参加考试。

霍彦依旧在发疯,只是症状似乎好多了,不再无缘无故提刀砍人了。

他只是每日对着镜子的时间越来越久了。

他只能看见自己满脸的皱纹和白发,那双杏眼也只剩浑浊一片,跟他印象中的人差太多了。

“不像,不像,不像了。”

他手中的镜子飞出,掷下地上,碎成碎片。

下面跪着的霍光几乎不敢动了。

他怕死,所以他怕仲兄。

他敬权,所以他敬仲兄。

霍去病看着霍彦,霍彦望着霍光离去的背影,眼睛晦暗一片。

霍去病的心近乎下意识地明白了霍彦的想法。

“阿言,你累了。”

霍彦抑住轻咳,却止不住胸腔中的血。

他要死了。

或在这次秋风起。

他撑不过刘彻了,哪怕已经杀了江充,他死后,焉知没有李充,张充。

霍去病在又一次秋风中看见霍彦提刀,他帮太子做了最后一件事。

弑君。

在要被侍卫拖出去凌迟的那一刻,霍彦掷出了自己的短刺。

他一生都没中过,这次也没有,只是戳进了刘彻大腿的骨缝里。

“成事在天,陛下命不该绝。陛下,我这把刀是不是很利?”

他哈哈大笑,任由自己无力倒在冰凉的石板上,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
好像是阿兄啊,阿兄,你是来怪我的吗?

他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外渗,眼神渐渐的涣散开来。

对不起啊,我没护好他们。我连据儿都护不好了。

可我好累啊,我天天都在吐血,我没有血了,我没有嬗儿了,我没有舅舅了,我没有阿母了。

我什么都没有。

我的阿兄也早就不要我了。

我是个疯子。阿兄是大英雄。

我无法去茂陵了,紧挨着阿兄的泰安侯墓只能空置了。

以后连见到阿兄的资格也没有了。

无法同归了。

霍去病想搂着他,却只能任由他的尸体被刘彻叫人抱到自己的身边。

太子很快到了,满室的血让他吓出了冷汗,他几乎跌坐在榻前。

年老的皇帝老泪纵横,他的血几乎糊满整个床榻,他却在呼唤身边的刺客,他的孩子。

“阿言,阿言,朕赐你无罪,起来啊,阿言。”

刘彻近乎是吼着,他的血越流越多,巫医捂都捂不住,谁也不敢让陛下截肢保命,真正敢的人在榻下,他们只能任由皇帝的眼神涣散。

“阿言,阿言,朕好孤独啊,阿言。”

起来啊!

霍去病抱着自己的幼弟,看着姨父一点一点拨开自己幼弟的头发,年老的皇帝浑浊的眼睛似乎变回青年时的明亮,他喘息着将霍彦的手放在手里,对着太子道,“朕活得太久了,他不放心你,所以要和朕一起死。”

他的目光太过清明,刘据近乎伏在地上。

刘彻大笑,他摇了摇头,“你不肖朕。”

太子的面色惨白。

“儿臣…”

他欲解释,刘彻却甩袖,“让他陪葬茂陵,厚葬。”

刘据如蒙大赦,他将霍彦从霍去病怀里抢走,无声的痛哭,哽着声音,喊了一声阿兄,一个都当祖父的人哭成了孩子。

他的阿兄死了。

一直助他,一直护着他,哪怕疯了都会替他解决问题的阿兄死了。

刘彻的唇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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