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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遥举,道:“常听长姐说起阮将军是如何骁勇无匹,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
阮德惠见状,忙给自己斟满酒,汗颜道:“沈将军实在是过誉了。”

喝完这杯,这场席面也算正式开始了,酒楼的伙计们陆续上菜,一道道玉盘珍馐流水似地出现在众人案前。

今日因是长姐宴请亲近的同袍,沈淙就没在席间设大宴长桌,而是各自小案分席,一案两人,案间也不过寸许,既方便交谈,又显亲近礼数,更免得那些武官喝到兴头上踢桌倒凳,难以收拾。

除此之外,今日桌上的酒水茶食也都是沈淙一手安排的,每人案前大致一样,都是梁安最出名的菜式,但细处也略有不同,例如西南来将喜辛辣,案上便多了备了几样鲜红辣菜,北地出身的武侯爱咸香,便多备了酱肘子与炖羊排,而几位淮平的水师统领好清淡,面前则多了清蒸桂鱼、莲子百合与糖藕。

来之前沈淙还安排了一直跟着沈洵的副将寻风在门口帮忙认人,好安排这些菜的去处。

他各处妥帖,进退得宜,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谢定夷也会来。

“给首案再加两道菜,”趁着伙计给他案前上菜,他不动声色地叫住了他,思忖半息,道:“先加桂花藕片和松子鱼,另上一壶桂花酒。”

对方点头应是,放下碗碟走了下去。

沈洵正喝在兴头上,丝毫没有关注沈淙在说什么,过了一会儿又回过头来,道:“怎么不叫乐师?”

福远亭能在繁盛如此的梁安立足,自然有点与众不同的地方,除了各地的名厨美食之外,又以乐师最为出名,论说琴、瑟、笙、鼓、筝,都有拿得出手的曲子和人,甚至还有不少人是为了看首舞乐才来此处吃饭的。

原本自不用沈洵提醒,沈淙也会安排,甚至还好好择选了数人共舞一曲,只是他没想到谢定夷会来,想到那舞伎中还有几名姿容姣好的男子,他心里总有些别扭,不太想让他们面圣。

只是再想临时换人也来不及了,正月里本就有不少人回家探亲,并不是所有人都在,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个曲子,若是直接撇去这几名男子,曲子又变得十分单薄,那还不如不奏这一曲。

现下沈洵特地问这一句,怕是早就想定了,否则也不会特地定在福远亭,沈淙抿抿唇,不情不愿道:“已经安排了,等会儿就来。”

……

酒至半酣,先出现的是鼓声,紧接着是一阵悠扬的琴音,众人似是知晓乐声要开始了,纷纷安静了下来,看向声音出现的方向。

屋侧的屏风后,几个舞伎已经从侧边的楼梯迈步而上,一边旋而起舞,一遍应和着琴音击打手鼓,鼓声阵阵,如风入松。

随着鼓乐渐止,舞伎从屏风后鱼贯而出,他们动作齐整,衣袂翻飞,层层叠叠的轻纱外罩着薄绮,裙摆以云纹暗绣,金线缀边,在火光与灯影中轻曳如流霞,腰间又束一条明黄细绦,衬得身段盈盈如柳,举手投足皆带风姿。

乐声在他们旋步进入桌案正中间时再次响起,一女子抱琴而出,坐在了屏风前的空案后,她身着浅绛锦衣,乌发如云,不喧不媚,轻抬长指拨动弦音,曲调温和,似雪落无声。

案中人已经归于沉寂,或倚案浅酌,或低声交谈,但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屋中的舞乐上。

曲乐初时缓缓而行,舞伎们脚步轻盈,袖舞如虹,羽扇翻转于掌心,如云起如潮落,一身姿高挑的青年立于众人之中,配一袭赤金流苏长裙,那裙摆层叠如云海,随着脚步轻轻晃动,又如落日余晖映照下的江水轻波。

听着琴音渐渐收紧,他也连转几身,脚尖轻点,纤腰轻折,初如流云穿高岭,忽转轻燕掠水波,那双眼眸亦动人,跟着乐曲不断变换,或回眸浅笑,或凝视前方,转身时裙摆高扬,袖中流苏泄地,最后同众人一起屈膝俯身,垂首收势,静立如松。

屋中一片寂静,片刻后,才有几人击掌而叹,高声赞了几句好,中间几人含着笑盈盈一拜,同后方的琴师一起退回了屏风后,顺着楼梯离开了此间。

“不错,”就连对歌舞不大感兴趣的贺穗也出口夸了一句,举起酒杯和谢定夷相碰,问:“陛下觉得呢?”

谢定夷举杯看她,正要说话,余光却扫到了一抹存在感极强的视线——同她隔了两人远的沈淙正抿着唇角看向她这边,冷淡的眼神中带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幽怨。

酒杯相触,发出一声脆响,谢定夷抬手饮尽杯中酒,笑道:“尚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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歌舞退下,众人依旧畅饮,甚至还玩起了行酒令,贺穗喝得有点多,想出去吹吹风,和谢定夷告退之后就退出了房间。

沈洵作为主人家,自然不可能让陛下落单,立刻就起身补上了贺穗的位置。

沈洵比她小了两三岁,当年打东宛时她才刚刚

入伍,如今一晃十数年过去,她也已经年过三十,有了独自领兵作战的底气和能力。

面对忠臣良将,谢定夷向来是爱惜的,见对方对自己举杯,她也抬起了手,待酒过三巡,她又笑着说起昔年之事,道:“朕记得……当年阙敕一战胜后,朕和贺卿去到沈家,还拿走了挂在厅中的一副字,如今还收在朕的书房,不知道爱卿是否还记得?”

但沈洵对这件事的印象显然不如她清晰,听完后先愣了一下,才忙道:“当然记得,都是陛下抬爱。”

“哦?”谢定夷见她眼中满是茫然,笑着问道:“那副字写了什么?”

沈洵张了张口,对视的那一瞬间简直连自己埋哪都想好了——答上来万事大吉,答不上来那可就是欺君之罪,若说自己忘了,那也是目中无人,毕竟陛下亲自取走的字,他们家怎能完全不重视。

沉默的那两息被无限拉长,沈洵几乎都能在鼎沸的人声中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,正想破罐子破摔说自己忘了,身后便传来沈淙平静的声音,提醒道:“水积成川。”

“水积成川,载澜载清,土积成山,歊蒸郁冥,”沈洵立刻接上,酒都醒了大半,道:“山不让尘,川不辞盈。勉尔含弘,以隆德声,是前朝张公的励志诗。”

谢定夷掀睫看了沈淙一眼,收回视线,笑道:“不错,但好像没有最后两句。”

——嘴快背多了。

沈洵心口一沉,眼里闪过一丝懊恼,开口道:“臣……”

“长姐少时练武居多,那字也不过是她偶然所写,母亲见古拙可爱,就挂在了厅中,”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沈淙立刻往前行了一步,道:“能被陛下喜爱是这副字的福气,只是后来长姐就专心练武,少通文墨了,是以有些记不清,但母亲和父亲还是一直教诲我等弟妹和家中小辈谨记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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