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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门生,王丘又是后宫最为受宠的惠贵妃王姜之父,王家虽无意为其翻案,但也不愿让濯影司如此轻易便下了自己的面子,才吹了一点风声,便有人跳出来弹劾濯影司此举有先斩后奏、公器私用之嫌。
谢枕川早有准备,不仅将两淮盐运的私账递了上去,又将那几百万两的贿银亲自押送进了皇帝的私库,这一点质疑之声便也成了金水河畔的一点涟漪,翻不出什么浪花来。
王家得势,可谢枕川也着实不是好招惹的,众人还在等着看濯影司要如何将内阁反咬一口,不想谢枕川却只是安常守分地点卯应卯,一连十几日,直到休沐,又纵马出了城。
易鸿山地处偏僻,常人难以寻觅,更别提冬日大雪封山,连愿意进山的向导也没有。
谢枕川却像是已将这条路走过千万遍似的,一步一个脚印地循着被积雪淹没的山径走去。
北风萧瑟,碎冰扑面,不知走了多久,天色已经由明转暗,好在他提前备了提灯,仍旧步履不停,总算看到远处现出一点屋檐的痕迹。
此刻风停雪歇,万籁俱寂,谢枕川提着那盏竹编提灯,脚步也渐缓。
他看过无数遍易鸿山地理图,每隔半月便要提笔写信向师弟问她的近况,梨瓷所绣的那枚香囊更是一日不曾离身,可行至此处,却莫名生出近乡情怯之感。
好在很快,笔直的一线黛瓦上,兀自冒出了一点红尖尖,紧接着,便探出一张冰姿玉貌的美人面来。
少女刚刚经历了抽条,身形愈发高挑纤细,即便是身着宽大的火狐裘,也半点不显臃肿;脸上那一点婴儿肥虽然不见了,圆圆的眼睛里仍旧透出几分娇憨可爱,顾盼神飞之间,更显出艳色绝世的美貌来,宛若九天神女下凡,比那莹白的雪光更教人不敢直视。
只是下一秒,这神女便被凡间的朔风吹得睁不开眼,连心跳声都听得清的冰天雪地之中,那道清甜如莺啼的女声正在可怜巴巴地抱怨,“绣春,我吃到了好多冰碴子。”
谢枕川不禁失笑,又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,她踩了梯子上的新雪,似要爬下去,却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,停住了脚步。
“谢大人!”
她语气惊喜地朝自己招了招手,不过是刹那风吹,纤细白嫩的手指便被冻得通红。
谢枕川运起轻功,连院门前的积雪都未踩坏,轻易便翻过了近六尺的院墙。
他在她身侧木梯站定,伸出手,却又在半路凝滞,转而替她扶住了梯子,另一手从袖中取出一个温热的纸包,若无其事道:“山下买的煨芋。”
第64章 表字
◎“是‘漱石枕流’之漱么?”◎
梨瓷立刻“噔噔”爬下了梯子,惊喜地朝谢枕川——手中的点心扑过来。
男子体温本就比女子略高,冰冷的手握住热乎乎的纸包,一下便暖和起来。
她抬眸看向谢枕川的时候,眼睛仍是亮晶晶的,“谢谢谢大人。”
那一身火狐裘光彩洋溢,却半点未夺去她风姿,整个人像是秋烟中盈盈摇曳的红蕖,眸光流盼之间又有一股乖得要命的稚气,是另一种美而不自知的潋滟可爱。
“你慢些,”谢枕川提醒一句,又微微有些晃神,“阿瓷长高了不少。”
梨瓷骄傲地点了点头,为了印证他的话,又特意往前走了一步,站到谢枕川面前来,原先她头顶不过到谢枕川胸前的位置,如今已经略略高出肩膀了。
“再过几年,我是不是就会比你还高了?”她扬起脸,却见谢枕川微微垂眸,也不知在雪里走了多久,就连漆黑浓密的长睫毛上也挂着一点细碎的冰晶。
谢枕川下意识地低头,两人挨得极近,不过三寸的距离,院墙挡住了朔风,回青橙花香混在雪里,格外沁人。
他镇定自若地附和道:“许是如此。”
梨瓷开心地笑了。
见两人在院墙下说了半天,也没有要进屋的意思,绣春忍不住提醒,“小姐,外面风大,不如请谢大人进屋说话吧。”
经绣春这样一说,梨瓷也觉得有些冷了,她一手握着纸包,另一手做出“请”的姿势,“谢大人,请随我来。”
这处山间别院不大,倒也五脏俱全,梨瓷带着谢枕川进了会客厅,又嘱咐绣春去将地龙烧得暖些,自己则有模有样地倒起茶来。
山上天寒,水温还未够,她便提起壶来,将斟了不到半杯的茶盏先递给谢枕川。
谢枕川抿了一口茶水,茶倒是好茶,只是这泡茶的技艺……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了。
“还是我来吧,”他伸手接过梨瓷手中的茶具,重新烫了烫壶,又将梨瓷的那只杯盏温过,这才替她低泡了一盏茶。
梨瓷也不觉得让客人泡茶有什么不妥的,点点头,便从善如流地拆起煨芋的纸包来。
谢枕川将斟得七分满的茶盏递给梨瓷,又听得她用神秘兮兮的语气道:“我听哥哥说,濯影司的谢指挥使前些时日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,名震一时。”
眼看今年的春闱便要到了,远赴京城的江南学子已经开始联名上书,赞誉谢枕川的所作所为,赠送牌匾、作诗作赋的更是数不胜数,便是她久居深山,也有所听闻。
“在下不敢居功,”谢枕川配合地应道:“若不是有侠女梨瓷从中相助,濯影司恐怕也要铩羽而归。”
梨瓷已经将纸包拆开了,里头是一枚烤得焦焦的、暖暖的芋头,最衬这下雪的天气。
这芋头也不知是哪里的品种,剥去烤焦的外皮,未蘸一点白糖,满口便是自然的软糯香甜。
她咬了一口芋头,又配了一口清茶,被他哄得意气扬扬的,嘴里还含着芋头,已经含含糊糊地应了下来,“那是自然。”
谢枕川眼中微微流露出笑意,郑重同她商量道:“阿瓷此等作为,原本便是向皇上讨个女爵也应当,只是此案树敌太多,实在不宜将你再牵扯进来了,阿瓷可有别的心愿?”
梨瑄其实说得不错,若不是自己执意将阿瓷牵扯进这桩案子,她也不会中毒。
虽然他庆幸梨瓷来了京城,但绝不希望是以这种方式。
“谢大人怎么这样想。”梨瓷眨了眨眼睛,正好看见他长睫上的冰晶融成了晶莹的水珠,随着氤氲的茶雾飘散,露出眼底那一点惘然来。
她并不在乎濯影司指挥使的千金一诺,甚至难得愿意放下还没吃完的半块芋头,好声好气地劝他,“是我自己嘴馋要吃那块糕点,怨不得旁人。”
“就连哥哥后来训我的时候也说了,就该让我长长记性,别什么都吃。”
她语气轻快,眼神也清澈干净,像是一张纯一不杂、廓然无累的白纸,诸事涂涂抹抹,始终未曾沾染世间半分忧悒、怨怼、仇隙。
谢枕川微微一怔,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