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停下。

手指悬浮在空中,他蜷了蜷,却又收了回去。

他静静地端详着俞瑾慈,小心翼翼替他理去落在脸上的碎发。

俞瑾慈剪头发了,相较于先前可以把发尾扎起的头发,现在的头发看上去多了几分“规矩”。不同于大部分理发店的大刀阔斧,他的头发修剪得很克制。俞瑾慈的头发很软,秦殊觉得他无论什么发型都很好看,长的、短的、用发卡别起来的、用皮筋扎起来的,都很好看。

说到底,还是俞瑾慈长得好看,眼睛很好看,像是含着一汪春水,能够包容一切,鼻子也很好看,小巧精致但不至于过于女气,嘴唇也很好看……

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呢?

他目光下移,最终停顿在俞瑾慈靠近自己这侧的手那里。

俞瑾慈的手要比秦殊的小一点,肤色白皙,手背上,手指上,零零落落有几颗痣。

秦殊抓着他的手腕,把自己的头低下,让那只泛着粉的手掌在自己的脑袋上蹭了蹭。俞瑾慈以前很喜欢这么做,他会用力地压着秦殊的脑袋,来回摸一把,而秦殊则每次都表现得很抗拒。

后来,秦殊发现,自己抗拒的,并不是这个动作本身,而是他们在此之中给这一动作赋予的距离。

每到这种时候,俞瑾慈总像是要把秦殊拉到一个不算亲近,但足够礼貌的位置上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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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好像在说,我们关系很好,但你在我眼里,永远都是个后辈。

如果除去这些,仅仅只是讨论这个动作,其实他挺喜欢的。

大一号的手从俞瑾慈手腕游走到手指,他将那只手拉到自己眼前,就像是扶着俞瑾慈一般。

他低下头去,虔诚地在手背上落下一吻,像是最忠诚的信徒许下永恒的诺言。

秦殊先前从未喜欢过别人,所谓喜欢,俞瑾慈便是他所有的诠释。

他从不思考意义之类的事情,也并不觉得活着一定要有意义。

或许活着本身就是意义。

于是,他的心告诉他,他喜欢俞瑾慈,他就是喜欢俞瑾慈。

喜欢就是喜欢,没有道理的喜欢。

所以他会因为俞瑾慈对他笑而感到高兴,他希望自己可以被俞瑾慈需要,而他也非常需要俞瑾慈,但他也会因为俞瑾慈而难过。

俞瑾慈的手被秦殊小心放回原位。

床上的人依旧沉睡着,平静且安宁。

秦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,直到轻轻呼出一口气。他像是卸下全部力气,任由自己脑袋靠上床沿。

可秦殊也从来没有亲口告诉过俞瑾慈,告诉他,你真的很好看,我真的很喜欢你。

迄今为止,他甚至还没有给过俞瑾慈一场足够正式的告白。

他因为自己的冲动,将一切都搞砸。

四四方方的空间里,秦殊只能听见两人平稳的呼吸,他用脸蹭了蹭床边,半天才闷闷发出一句:“怎么办,我还是好喜欢你。”

秦殊挺后悔的,后悔在那个拐角,在俞瑾慈说出那句不可能后,一言不发地离开。

他起码应该明确的说出喜欢,起码应该再去问问俞瑾慈。

可他要是继续站在那里,眼眶就再也不能挡住泪水。

他不想在那种时刻以这样的方式表示脆弱。

这也让他失去追问的机会。

可今天好不容易在见到面,他又因为冲动,让自己再次失去等到答案的机会。

脑袋从床边抬起,轻微泛红的眼睛再次看向那张沉睡的面庞,本来靠着的被单处留下了两个小小的深色水痕。

“俞瑾慈,你到底,是怎么想的呢?”

俞瑾慈依旧闭着眼,他和醒着时一样,用沉默对抗秦殊的诘问。

他做今天的这件事情,本身靠的,就是那突如其来的冲动。

他犹豫过吗?

买酒的时候犹豫过,调配的时候犹豫过,开门的时候犹豫过,将它们拿出来的时候也犹豫过,可冲动盖过了犹豫。

他曾产生过最糟糕最卑劣的想法,他想就此得到一切,或者就这么将俞瑾慈关起来,不让任何人看见。

但当俞瑾慈真的就这般在他面前时,他忽然什么都做不了了。

他最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,他想要俞瑾慈不再迂回,不再逃避,他想要俞瑾慈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上,他想要一个真实的、不加掩饰的俞瑾慈。

他想把选择权放在俞瑾慈手上,如果这一切真的要得到,也应该是俞瑾慈自愿,而非秦殊强迫。

可如今,他也开始动摇了。

俞瑾慈从来没有说过喜欢自己,虽然自己一直都一边不相信,一边执着不修地逼问。

但他当真对此十拿九稳吗?

当他看见俞瑾慈倒下的那一刻,或者更早,当他今天开门看见俞瑾慈的那一刻,当他将自己的心意毫不遮掩地剖出来,给俞瑾慈的那一刻,他都在怀疑。而在看到和俞瑾慈一同撑伞的臭脸男时,这种怀疑则到达了顶峰。

这是不是他自以为是,捏造了一个俞瑾慈也喜欢他的幻觉?

他一次次想要让俞瑾慈说出一个“是”的回答,究竟是真的要揭开俞瑾慈的伪装,还是强求俞瑾慈说出一个错的答案?

他想,俞瑾慈没准根本不喜欢他,俞瑾慈说不定还烦透了他,没准俞瑾慈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了自己。

也亏他胆大包天,敢将他灌醉。他也是现在才明白,当时之所以坚持,还有一个原因,是因为他害怕听到一个他不想听到的答案。

可这一切都已不再值得讨论,等俞瑾慈醒来,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原谅。

俞瑾慈或许会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
那他便毫无隐瞒地全盘托出。

他会告诉俞瑾慈,是他在饮料里加了东西。

与其让俞瑾慈知道一个谎言,不如就这么把自己不堪的一面展现出来。起码这次俞瑾慈应该能够有理有据地说出拒绝的话。

俞瑾慈人这么好,就连太伤人的话都说不出口,所以才一直犹犹豫豫地朝秦殊朝外推。

而现在,再怎么好的人都不会接受这种事情的。也许是秦殊最后一次,离俞瑾慈这么近了。

感情不是只要勇往直前就可以,需要的因素太多,可秦殊已经一无所有。

委屈与不甘涌上心头,随之而来的还有无奈。

床单上的眼泪水痕还没干去,情绪再次难以抑制,他无声地落下了眼泪,低下头,身体难以抑制地抖动。

他感受着滚烫的泪水从眼中涌出,顺着鼻梁到达鼻尖,再一点点滴落。

夜晚太安静了,他甚至能听见眼泪掉到地板上的声音。

他想他会静静地待在这里,直到太阳升起,直到俞瑾慈醒来,和他说抱歉,如果俞瑾慈愿意,他会送他回去。

然后,秦殊去迎接新的未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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