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瘦削的脸颊,短促的发,微弓的谦卑体态,削弱他身上凛然贵气。他闲适地立于巷口,陪着大爷悠然地玩鸟说笑。

老人四下看了一周,注意到不远处杵着的秦见月,招呼她过去:“姑娘,来帮个忙成吗?”

程榆礼跟着抬头,轻淡的双眸扫过她的脸。视线短暂交汇。

秦见月脚步滞了一下,惊诧片刻,才缓缓抬步走过去,看向他:“要做什么?”

程榆礼道:“抓一下鸽子,敢不敢?”

这是一只闹腾活泼的鸽子,看到他另一只手上的葫芦鸽哨,猜到他要做什么。秦见月点一点头,便伸出手去照做。

一瞬,他手腕的珠子贴了一下她的手背,十分清浅的触碰。砭骨的凉意入侵体肤。

旋即她躲开。

等她握紧了鸽子,他松开手,纤长的二指夹出它的尾翎。秦见月稳住手中的动作,确定它不再挣扎,她悄悄抬眸去看他的侧颜。

程榆礼很认真细心地往尾翎上嵌入鸽哨,并没有分出心来和她说些什么。

很遗憾,他已经把她忘了。

可能是因为那一天见面她化了戏里夸张的妆容,让他分辨不出她的本来样貌。可能是因为过去时间太久,他的记忆里已经没有这号人,也可能,不需要任何的解释,他没有记住她的理由。

完全是意料之中。

秦见月别过眼去,心中一阵疏狂的野风卷过平芜。

在她心不在焉之际,程榆礼悠悠地开口,戏谑道:“握这么用力,是要把它掐死?”

她赶忙松了松力度,抱歉说:“不好意思。”

程榆礼看着她局促模样,低低笑了声:“没玩过?”

秦见月摇头,“没。”

鸽哨装好,他提示说:“好了。”

“……”秦见月一下没反应过来。

他重复一遍:“好了,松手。”

秦见月这才迟钝地将手撒开,鸽子猛烈地扑腾了一下翅膀,那股要飞到她脸上来的阵仗,她吃惊地往后瑟缩一下,轻声尖叫。

下一秒被人扶住肩膀。

她立马镇定下来,稳住脚跟。

被放飞的白鸽跟上鸽子群,鸽哨声绵长幽深地在橙黄的落日余晖中徘徊回荡。

秦见月的视线跟着梁上的鸽子打着转,身侧的程榆礼已然不动声色靠近她一些。他声音压得很低很碎,淡淡的:“王昭君本该是你唱的吧?”

秦见月倏然抬眼。

他躬下身子,又看着她问一句:“那天怎么没去?”

见她眼里写满惊讶,程榆礼清浅笑一声:“不记得我了?”

作者有话说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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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

第5章

程榆礼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。看她细如弯月的眉,看她打着颤往下敛的双目,意外地发现,对视的时候总会发生眼下这般有意的避躲。

秦见月的右眼眼角下有一颗淡色的痣,给她的气质添一份恰到好处的孱弱。

她略显生硬地弯了弯唇:“怎么会不记得,程榆礼。”

他伸手替她捻下肩膀上翩跹的一片鸽羽。

秦见月解释说:“那天是有事情。”她扯了个谎。

程榆礼点一点头。他看起来是个情绪很淡的人,没有恼意,也没有责备。少顷,才轻轻笑着,自嘲一般:“比我重要的事?”

头顶的鸽群绕梁飞行,鼓噪一片。

鸽哨的声音让秦见月觉得头疼。她自小在胡同生长,小的时候犹记爸爸也养过鸽子,她在这样闷沉的声音中长大,却没有亲自接触过这一类古旧的手艺。因而隐隐在程榆礼的身上看到些旧朝八旗子弟的秉性,但他不是顽劣的人。

只是游手好闲,对任何有趣的小玩意都沾点兴趣。但又并不浓厚。

或许,和女孩张弛有度的交涉也是其中一环。

秦见月想了想说:“你很介意的话,我给你赔罪。”

他并不客气:“就现在吧,怎么赔?”

想不到什么新意,赔罪的方式就是请吃饭。程榆礼表示接受。

临走前,他和那位长辈道别:“兰叔,我们先撤了。”我们这个词,让狭路相逢的两个人变成了出双入对。

秦见月慢行在他身侧,往巷口走。斜阳拉长身影,流动交叠。

他们去吃地道的燕城菜馆,程榆礼挑的地方,她被邀请乘坐他的车。

程榆礼开的是中档性能的奔驰,不算招摇。

秦见月坐在副驾,瞄到中控台上摆放着的一张工作证,她的视力还可以,辨认出证件上的照片是他本人。而证件单位写的是某某军工所。

秦见月微讶,又凝神看了一看。确认自己没有看错。

收回对他“游手好闲公子哥”的评价,没有人不会对科研人员多几分敬重。

她想象中的程榆礼,该是做任何事都能放松自在,念书工作都可以随心所欲,再不济也能回家继承家业的那种人。含着金钥匙出生,早就被命运划好了不需要努力也能够鹏程万里的未来。

为什么要去选择一条相对难走的路呢?

她此时才真切地发觉,其实失去他的消息,也已经很多年了。

沉寂的车里,两人相对沉默地待着。秦见月又汲取了一点和他有关的信息。

有的人以为这是一段全新的际遇,却不知道身边人早就对自己了如指掌。

如果他会读心术,一定会觉得毛骨悚然吧。

毕竟还是秦见月请客,她在餐厅里坐下时显得有几分紧张。

忐忑翻开菜单,第一时间去看的不是菜名与图片,而是价格,人民币标识后面一水的两位数,只划到招牌菜才见百元出头。

烟火气令人亲近,秦见月触在菜单上的指都变得雀跃。

程榆礼坐得闲散,手肘撑在椅子扶手,指关节支起太阳穴。闭眼休憩。

并不会看透她跌宕的心绪,他连睫毛都清净。

秦见月勾了几道菜,没听见对面吱声,她掀起眼皮瞄过去。

偷窥的第四秒钟,程榆礼终于睁开眼,他睨过来,眼尾轻挑,淡问:“好了?”

她轻一点头,将手里菜单阖上。

“点了什么?”他没接她递过来的本子,只这么问一句。

秦见月给他报了几道菜名。

程榆礼伸出手,“够了,就这样吧。”

二指夹住菜单,往旁边侍应生手上一搭。

秦见月垂下眸,余光里是他提起茶盅的手,茶水流进杯底,水声越发的脆。在这一阵微弱的流水声里,听见他似笑非笑一句:“很怕我么。”

她愣了下,“我怕你做什么?”

茶壶被搁置在桌面,一杯斟好的茶被他纤长漂亮的指骨轻轻往外一推,停留在秦见月的桌沿。她看清他雪色的指与修剪得干净圆润的甲面。

“可以正大光明看我,我不吃人。”

淡薄幽香浮进鼻腔,是清茉。

秦见月不吭声,端杯饮茶,化解局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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