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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暗示什么,陈羽芒又累又困,现在开始烦了。他猛地关了水枪,房间瞬时安静下来,陈羽芒在想她到底什么意图,一扭头,忽然看见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辆车。

Oz的占地面积很大,做保养的车可以从店门头开放式接待厅直接一路开进来,车间前就是可供双向行驶的架空层。

那车陈羽芒不认识。

这个世界上还很少有他不认识的车。

一台车就那几个部分,拆了组组了拆,需要牢记的外形不管多么冷门也没有配件品牌多。

他手里握着高压水枪,从中午到现在除了一杯咖啡没有进食任何东西,忙碌一夜一身的死味。陈羽芒没什么情绪的目光,从门外的那台车,缓缓地,移动到了季潘宁的脸上。

她捏着眉心,叹了口气,表情是难得的心事重重。

门口的车驾驶位为右,副驾没有人。下来个司机穿西装带着白手套,打开了驾驶位后方的车门。

季潘宁说:“我一直在催你走人,你开着水枪也不听人讲话。别秋后算账说我不体贴。”

深冬,天气很冷,鑫城这个季节日出算早,天从哑黑一点点浮成青绀色,Oz车径两旁路灯明亮,像聚光灯,印出门口一道高大的影子。安静又得体。

门应声而开,客人体体面面地进来,不疾不徐。他穿着较为正式,没有搭大衣或外套,却带了双黑棕色的、皮质的手套。

季潘宁也没见过真人,她为她自己那个爹的脸面着想,难得收敛起往日无论和谁都飒爽的姿态,思考了一下,还是选了她爹叮嘱她的那个旧派的称呼来问候。

“邢总长。”

他居然步伐快了些,没有冷脸相待,笑得很温和,“季小姐,”他甚至是先主动伸出了手,“您好。”

季潘宁和谷恬都愣了一下,但还是店长反应更快,“……您好。薄待了。”她扭头对谷恬介绍,“这位是汽车的主人,是我们的重要客户。”

谷恬还是有点惊讶,季潘宁这副嘴脸其实挺常见的,但一般只出现在质检和消防跑来突击检查的时候,对客人她从来都是当八方友人接待的。

“谷恬,叫人。”

她反应过来,“邢……先生。”

季潘宁虽然出身不好,但家世不凡,有底子在。谷恬不像她从小到大习惯了这种场面如何灵巧,所以有些尴尬。

但他也只是笑了笑,“我叫邢幡。”

谷恬嘴角一扯,正要说什么,忽然听见身后啪——!的一声,她正局促着,吓了一跳,扭头看向声音来源,这才发现是陈羽芒。

——不知道是怎么了,将有些重量的高压枪扔在地上,她还没看清陈羽芒的表情,他就背过身去。

紧接着,季潘宁说,“您来看一下瑕疵的地方吧。”

她将客户领到车前,解释那道擦伤,又说,“不触摸的话,其实看不出来。做抛光足够祛瑕了,但如果您还是比较介意,漆补也是可以的。但是迈莎瑞这个色号运过来最快也得五天。我尽可能问了国内所有同行,都没有现货。”

邢幡说:“不愧是季董的女儿。”

季潘宁眉毛动了动,谷恬看出来了,她这会自己也是膈应自己这个营业模式的。

季潘宁讲得清晰明白,他也不多话,脱下手套,垂下眼,指腹擦了擦那道擦痕,又很快重新将手套戴上,言简意赅道,“换漆。”

和这种人对话,不需要对答案一再问疑,“可以整车换漆。类似的原岩色,掺珍惜矿粉只有P30,会稍微偏暗一些,但大体是差不多的。甚至更低调。”

他说,“那就麻烦你了。”

“这怎么会麻烦。只是可能给不到太懂事的价格,”季潘宁现在没刚刚那么拘谨,也是因为即将要赚笔大的。

P30涂这个车型算上人工做下来一百四十万起,按业内惯性来算能给到二百出头,但她报了一百五。

这台车到手里的时候她就知道,客户绝对是相当懂车,也相当舍得烧钱的人。就算不懂也会有人帮他懂。尽可能低调的套件设计极致舒适,一套乍一眼看上去十分安分守己的外设,要比奢改更能烧钱。

爱车看人性,季潘宁也不是不明白陈羽芒。

她给客户过了过明细,对方听到报价也没有太多反应。邢幡问;“有没有细心一些的人?”

季潘宁说:“肯定让您满意。”

生意谈妥,邢幡离开了。他来得快,走得也快。

还以为是个相当难伺候的麻烦人物,验收就得里里外外大半天的那种。却没想到下了个单就直接离开了,认真算下来,他一直在聆听,开口讲话总共说了不到五句。

从进来,到走,不到三分钟的时间。

没有多说一句废话。

也没有看陈羽芒一眼。

谷恬回家了,季潘宁和陈羽芒在做最后的锁水。他没有说话,她也没问。就那么安安静静地,只有喷瓶和麂皮布摩擦的声音。

“我都说了。”

她一开口,陈羽芒抬起头来,那张脸对视起来,甚至感觉比那个男人给她的心理压力还要更大。

陈羽芒静静地看着她,等她继续说下去。

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。

都说了,早就不记得你了。

“回家休息?”

“潘宁。”陈羽芒忽然开口。

“说。”

“这台漆我来做。”

“……陈羽芒。”

“十五天。除却涂料本身的支出,包含你赚的,我要你直接分一百万给我。”

季潘宁没有回应。

陈羽芒收拾干净了最后一寸漆面。他将几乎磨损的手套摘下,扔在地上,单手扯开了绑着头发的皮筋。

他顺手给自己咬了根烟,是谷恬留下的半包查普曼,也递给季潘宁一支。

烟嘴很甜,樱桃汁的香味比较淡,口感团柔。陈羽芒该去理发了,头发比想象的要长,轻软地垂下来,盖住脖子与冷色的皮肤,细细一撮溜进衬衫的锁骨处。鬓发凌乱地翘在脸颊两侧,显得他更加瘦削,像团浅的、一叹就散的烟雾。

十年过去了,发生了那么多……那么多的事。在季潘宁眼里,他该被数次打碎,可偏偏又毫发无损,吸甜烟的动作不再生涩,倒是一如既往地矜持,仿佛即便哪一天真烂到泥里了,他还是会这样。

从认识到现在,从身份贵重家世显赫到现在一无所有,他被养成这副模样,再怎么被折辱,一次又一次从深渊里爬出来。除了客观加重的病情,逐渐增多的药量,再无其他。陈羽芒令人不忍的人生经历如同应用程序一样加载在躯体反应上,他总是非常平静,平静地就像是没受过伤。永远都不会有变化。难以捉摸,也无法琢磨。

她知道唯一会引起他情绪波动的,只有这个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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