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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见,水里飘着一些浑浊的暗色,贺铭的白衬衣上也染了血。

时间,地点,气味,眼前的一切都尽可能还原了温岁蝶自杀那天的情形。

生日送一把凶宅的钥匙算什么,这才是时文礼送给他的“礼物”。

时文礼从没想过让他拿证据来换贺铭,他要时晏亲眼看着贺铭死在这里,溺死在温岁蝶割腕自杀的浴缸里。

他要一辈子把时晏困在这个房间,让他不听话的儿子再也没胆色和他作对。

时晏哆嗦着去解贺铭手上的绳子。

“贺铭,起来。”

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,因此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在说话,只觉得嘴唇和手指一样笨拙地在动。

“你起来。”

他解开了贺铭手上的绳子,又去解腿上的。眼前雾蒙蒙的,他用力在眼睛上抹了一把。

“起来。”

时晏费力地把贺铭从水里拖出来,让他在地板上躺下,抬起他的下颌。

“我不准你死。”

躺着的人没有反应,他自己抖得厉害,分辨不出贺铭的胸口是否还有起伏。

应该去探探贺铭的鼻息,但他不敢。

他想给贺铭做人工呼吸,但是手已经不听使唤,根本捏不住贺铭的鼻子。

来不及了,可能已经来不及了,这样可怕的想法在他脑子里转悠着,挥之不去。

假如,假如贺铭已经死了……

那就遂了时文礼的心愿,他今天也不会走出这里。

反正许东云和他手下的人会处理福利院的事的。

令人绝望的战栗中,他突然摸到了一根硬硬的金属丝。

顾不上分辨那是什么,时晏抓起来,抬手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下,痛感还不够明显,索性又划了几道,终于找回了些许知觉。

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冷而柔软,他捏着贺铭的鼻子,深吸了一口气,覆上他的嘴唇。

一次,两次,三次,四次,五次。

他偏着头,看着贺铭的胸廓,那里仿佛有微弱的动静,又好像是他的幻觉。

“不要,贺铭,你不准!”

他什么也听不见了,因此他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说出口,他软弱地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梦,醒来后一个鲜活的贺铭就在他身边,轻轻拍拍他的背。

时晏把那根金属丝深深地插进大腿里,好让自己保持清醒。他抖抖索索地把十指交叉握在一起,去按压贺铭的胸口。

“贺铭,贺铭,贺铭……”

仿佛真的听见了他的呼唤,贺铭猛地吐出一口水,睁开了眼睛。

时晏仍然在按压他的胸口,力道很重,按得他又闷又痛。他伸手去碰碰时晏,后者像受惊般甩开了他。

大概过了半分钟,时晏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,卸了所有力气,猛地向后跌坐在地上。

而贺铭也终于看清他的模样。

乌黑的睫毛完全被打湿了,密密地压着一双湿润的眼睛,里头积年的冰雪一旦融了,泪水就开了闸,一刻不停地落下来。

就算哭的时候,时晏脸上也没有太多情绪,仿佛五官里面只有眼睛会害怕。如果不是他布满细小伤口的手臂还在抖,贺铭准会以为他落泪只是一种受了风之类的生理性反应。

他定定看着贺铭,茫然得像新生的孩童第一次看见世界。

贺铭又咳出一口水,半晌,时晏没说话也没动,还是他自己慢慢地坐了起来。

“以前没发现,你力气这么大。”

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,他的声音有些沙哑。时晏对他的话毫无反应,怔怔坐在地上,还维持着刚看见他醒来那个姿势,不说话,不动。

“放松。”贺铭试图安慰他,“你来得很及时,我没受什么罪。”

时晏仍旧没有回应,他用手在时晏眼前晃了晃,他连眼珠都没动,只有脸色慢慢涨红。

他好像忘记呼吸了。

“你怎么了?”

贺铭没料到时晏会被吓成这样,他靠得离时晏近了些,余光瞥见自己折断的眼镜腿插在时晏大腿里。

“怎么弄成这样……能听见我说话吗,时晏?”

他于心不忍地转开头,手上动作很快,迅速把那根金属丝拔出来。应该很痛,可是时晏就像被冻住了一样,什么都感觉不到。

贺铭想起来,传言说时晏的母亲是在家里割腕自杀的。

目光落在时晏身后的浴缸上,时晏丢了魂的样子,还有这房子与澜庭相似的布局,贺铭想到澜庭中庭里那个周围光秃秃的、不知用途的水池。

那不是庭院造景,分明是一个巨大的浴缸。

温岁蝶恐怕就死在他刚被扔进去的浴缸里。

想通了这些,贺铭胸口又痛又软,他克制着直接把时晏搂在怀里的冲动,牵起时晏的手,拇指沿着他的掌纹捋过,帮他把攥着的手舒展开。

他握着时晏的手掌,轻轻压在自己心脏的位置。

“时晏,看着我。”

“这不是幻觉,我还活着,我没事。”

“你救了我,你做得很好。”

无论他说什么,时晏只是对着他,他听不见声音,视野也早就开始模糊返黑。

但他能感觉到贺铭的心跳。

一颗健康的心脏博动着,一下又一下,规律而有力地撞着他手掌。

灼烫的触感从手心蔓开,属于人世间的温暖从贺铭的心口传递到他身上,由紧贴着贺铭的指尖进入他的血液,传递到全身,驱散了冰冷潮湿的水意。

时晏眨眨眼,黑色的雾气慢慢散开,贺铭的脸出现在一片白亮中央。

听觉也回到了他身上,他清楚地听见自己说:

“对不起,我来晚了。”

贺铭松了一口气,把他的手放回去,顺带拍了拍他的背:

“谁说的?一刻也不晚,我好好在这里,还有力气反驳你。”

时晏只是摇头,重复道:“我来晚了,对不起。”

他还在发抖。

“浴室里的灯没开,我闻到奇怪的味道,但没有反应过来,那是血。”

“她一直在说,太脏了,洗不干净,我问她需不需要找阿姨来帮她。”

“她说不用,很快就结束了。”

时晏的语速很快,到了第三句贺铭才意识到,他是在回忆母亲自杀的场景。

“等我反应过来不对劲,打开了灯,水已经是红色的了。”时晏无意识地用手掌摩挲着另一边胳膊:“她最后对我说,你要好好照顾。”

“你要好好照顾?”

“嗯,没有说完,她就走了。”

留给时晏的只有一句未尽的话,让他在十五年间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里,反复思量那缺失的后半句。

好好照顾弟弟,好好照顾外公,好好照顾福利院的孩子们……时晏想了很多种可能,他也是这么做的,每一个母亲牵挂的人,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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