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医院老式日历不知道被扯了多少回,留下厚厚的一叠残片,被钉在铁片里,撕扯下红绿纸条鱿鱼丝般垂落,遮盖住大大的红色数字——今天是工作日。

岑让川记忆出现短暂的空白,总觉得自己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去做。她瞪着泛黄的天花板,想着到底是什么事。

查房护士路过,看到她醒了,问了几句状况后从容不迫地去叫医生。

岑让川慢慢坐起,后脑勺传来阵阵疼痛。

她伸手去摸,摸到一片纱布。

应该伤的不重,却把自己脑袋包地跟蛇果上的保护罩一样。

透过不锈钢输液架,她看到灰色光面里被拉长的脸,记忆一点一滴复苏。

那天……

是不是有大石头砸下来了?

岑让川记得自己抬头前后脑勺就被砸了下,之后什么都记不清了。

也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,她依稀看到一大片树叶撑在自己头顶,神智被抽离的瞬间,有什么东西托住了自己。

然后……

然后就没有然后了……

门口脚步声急匆匆的。

她在云来镇生活太久,已经很少听到有这么急的行走速度。

单人间病房门被打开,率先进来的是严森。

他像是很久没睡一个整觉,眼珠子下挂着两片黑色大雁蛾翅膀,连眼皮都是黑蒙蒙的。

“你醒了,哪里不舒服吗?”严森快步走来,察看她的状态。

岑让川不答反问:“你爸呢?”

他遵循承诺,把银清送回老宅了吗?

“他出差去开会了,今晚回来。”严森说着,让出空间让医生检查。

岑让川由着医生问东问西,配合地回答。

心中却在惦记和严父做的交易。

严森看她神游在外,攥紧口袋里的圆润。

这是从断桥桩里掉出来的东西,父亲送岑让川去医院,回家后盯着这枚种子抽了一整晚的烟。

父亲什么都没说,却在临行前叮嘱他把这古里古怪的种子交到岑让川手里。

等医生走后,病房恢复安静。

初春最后一场雪在昨夜下完了,往后天气预报说气温会慢慢转暖。

化雪天气总比雪天要冷上许多。

房间里有暖气,可惜没多大用。

岑让川躺回被窝时里面温暖已然散去,像钻进长满冰凌凌的雪地,冻得她直打哆嗦,连声音也不自觉发抖:“我手机呢?”

严森拿了张椅子坐在床边,踟蹰再三,把手心里的嫩绿种子递给她:“我爸说……把这个给你。”

“噢……”岑让川接过种子,感受到上边残留的暖意,“谢谢。”

这颗种子比其他两颗要大上许多,鼓鼓胀胀的几乎快成圆形,破口处有幼苗钻出,却也只是探出个头,叶子还被揪掉半片。

“这是什么的种子?”严森试探问她,“我从没见过这样的,像是银杏结出的白果,但宅子那棵银杏是雄性树,结不出果……而且,它还是这个颜色,你……和我爸,就是为了这颗种子?”

“没有。”她听出他的试探,此时此刻她并不怎么想面对他,随意编了个借口,,“我继承宅子也继承了点钱,打算投资云来镇和隔壁镇连接的那座桥。修桥铺路嘛,改善民生,正好我也能多攒点功德,平时口业造太多,平衡下。”

种子在手掌心滚来滚去,叶芽可怜兮兮搭在无名指上,岑让川无法抑制想起银清在时朝自己撒气吃醋的模样。

都变成这样还保持着呢?

她有些想笑。

严森知道这时候说不好,可他憋不住了。

几天没睡好觉,就为能得到一个解释。 网?址?F?a?b?u?页??????ǔ???ε?n???????????.???ò??

他终于开口:“那天……是我在河岸上。”

拨动种子的动作停止。

岑让川放下手,慢慢转过头看他。

“我躲在石凳下,你没看到我。”说都说了,那就一口气全说完,“银清从我们去酒店吃完饭开始就失踪了,白芨找不到他,我告诉她银清有点事要忙,先送她去上学了。我……还没跟她说你的事,怕她分心。我看到我爸和你在河边用吊机勾起一个编织袋,是……他吗?你们为什么……”

说到这,他停下话头,心乱如麻。

按他的角度就是两人因为某件事一块杀死了银清,最合理的解释是因为钱。严森了解自己父亲,十几万几十万的生意绝不会亲自出马,都是交给家里老伯。

这次却莫名其妙和岑让川联手,他问过父亲公司财务状况,从母亲那打听消息,好不容易得知那座烂尾桥竟有人一次性投资了几千万。

那人就是岑让川。

可据严森观察,岑让川平时消费不高,哪来这么多钱?

这么多线索串联起来,就像一场盖满蛛丝又锈迹斑斑的铁盒,将他困在其中无法脱身,窒息与愧疚感不断蚕食,午夜梦回频频被噩梦吓醒。

严森怀疑自己联合他父亲把银清杀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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岑让川取过床头柜上的小杯子,里面有些凉水,她把种子放进去,平静地问他:“你怎么想的?”

“你们……”严森想了想,换了个委婉点的问法,“银清什么时候回来?”

说完,他紧盯着岑让川,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个微表情。

“不知道。”岑让川不是个能和人兜圈子的性格,干脆道,“把你脑子里想的清清干净。”

她不是那样的人,他爸却是。

为了一座桥,时隔二十年用了同样的办法。

二十年前,是功名利禄驱使。

二十年后,功成名就,开始为家乡做建设,或许还有填补往日的不甘心理作祟。

只是很巧,自始至终,他伤害的都是同一个。

严森抿嘴,岑让川望着他,感慨不愧是父子,这时候连表情都一模一样。

他想了半天才开口:“那,银清呢?”

“他会回来的。”岑让川毫不犹豫回答。

会回来。

但归期不定。

或许三年五载。

或许十年二十年。

或许……等她入土都等不到和他再见一面。

太多不确定性,让她无法给出答案。

没人给的出。

出医院时,干燥寒风呼啸,吹得她头顶凉飕飕的。

后脑勺碰破了点皮,她不自觉伸手摸了摸。

因为要治伤,碰破的地方光秃秃的,但有剩余头发遮掩,美观上倒是还好。

严森拿着药匆匆跟来:“你脑袋上缝了一针,医生开了些消炎药,早晚各一片。这线是能吸收的,你不用再来,避免搓洗。走吧,去我家。”

“去你家?!”岑让川瞪大眼睛。

什么去他家!

她不是该回宅子吗!

家里还有块水泥人像等着她把种子敲出来呢。

“嗯,吃晚饭。我爸说有事找你,吃完饭后再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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