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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地处仙凡交界,昆仑派的大小事务都沾着点仙气儿,“升衣战”原本也有个仙气飘飘的名字,但自从掌门真人独自云游之后,玉虚、玉清、玉移、玉玄四位代掌门师兄弟共同执掌门派中事,派内就添了许多明争暗斗的烟火气,“升衣战”原本佶屈聱牙的名字就更没人用了。
“升衣战”战如其名,昆仑派以道袍颜色区分弟子等阶,刚入派的小弟子跟扫地、倒水的杂役一样皆穿灰色棉袍,修习下乘心法,练习些基本拳脚功夫,每日学道,参拜三宝;苦修三年五载——天资差的可能需要数十载,剑术和内功都通过掌门大师兄的考核,便可以穿着镶滚祥云的蓝绸衫,重行拜师礼,分别拜入四位掌门师兄弟门下,修习中乘内功心法。
待有所大成,筋骨清奇,不避寒冷,经过推举选拔,便可参加每隔三年一届的初级“升衣战”,赢家可穿轻薄绿衣,修习上乘心法,再有所成,才能在高级“升衣战”中,争夺白衣弟子名额。
一身蓝绸衫,足够在昆仑山中走得昂首阔步,而穿上一身墨绿道袍,已是大部分昆仑弟子一生能到达的极限。
白衣是昆仑派弟子可望不可及的梦想。
昆仑自古尚白,想穿一身纯白道袍,仅在绿衣弟子中脱颖而出、一路过关斩将尚且不够,还需四位掌门师兄弟亲自出题试炼选拔,共同点头,白衣,代表着至高的悟性和无上的潜能,往往“升衣战”举办了数届,十来年弹指一挥,也无一位弟子能够真正通过考核。
今年的赛况与往年却有些不一样了。
是夜,月缺。
昆仑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映着微弱的月光,一条黑影踏过高楼飞扬的檐角,趁着夜色掩映,闪进了林故渊的快雪阁中。
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响,窗上的灯影晃了一晃,复又悄无声息。
通往快雪阁的小路旁,两名守山小弟子缩着脖子,把脸埋在风毛里抵御寒风,脑袋一点一点的快要盹着了。
小道尽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,却是两名踏雪而来的白衣青年,一名高些的提着灯笼走在前面,跟在后面的青年右手拎着一只黑漆漆的酒坛子,左手平展展托起一套酒具。守夜的小弟子瞧见那素白道袍,赶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,待烛火照清了来客的脸,脸上的恭敬更甚,一同低头行礼:“丘山师兄、怀瑾师兄。”
两名青年颔首还了一礼,脚步轻盈直奔快雪阁。
“故渊师弟,来来,开门,快来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!”
近日里让昆仑派上下议论纷纷的主角——林故渊,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快雪阁中,一身朴素的天水碧色布袍,手里拿着一册书,跳跃的火光映着极清俊的一张脸,眉眼淡然,清和端肃,没有多余表情。
又等了一阵,那敲门声愈发急促,这才用余光朝书柜后瞥了一眼,复又把目光移回到书册上,淡淡道:“请进。”
话音未落,那两扇对开木门早等不及似的弹开了,一大串子话跟着飘进来。
第2章 道袍
话音未落,那两扇对开木门早等不及似的弹开了,一大串子话跟着飘进来。
“小豆子,今天这么大的喜事,咱们是不是该喝一杯贺贺?你说,我和丘山是不是来得最早的,够意思吧?再告诉你个好消息,我听玉虚叔叔说库房已经在按照你的身量赶制新的道袍,过不了多久就能送……哎、哎呦喂这破门槛……”
喜气洋洋的话霎时被一连串叱骂取代了,原来那拎酒坛子的青年只顾着说话,冷不丁被门槛绊了个踉跄,多亏了后面的青年伸手扯住了他的后襟,这才避免连人带酒坛一起摔个大马趴。
林故渊的眼底浮现出一点浅淡的笑,道:“是贺喜,还是来磕头?贺喜倒不必了,要是来磕头,我可以生受着。”
“我去你的吧,自小你这门槛就比我们的要高出一截,说了多少次让你抽空锯了它,就是不听,绊了我没有十次也有七八次!”闻怀瑾把酒坛子往桌上一放,在房内扫视一圈,眼睛一亮,一下子忘了方才受窘的事,喜道:“我还眼巴巴的来向你通报消息,原来东西早都到了。”
厢房陈设十分简单,仅仅一桌、一椅、一榻、一屏摆满线装书的柜子便完了,墙上四幅山水画,也是素底白描,全屋净如同雪洞一般。他是玉虚的得意弟子,然而掌门师尊每每提及要为他添置陈设,他只是俭以修身为由,一应拒绝了。
闻怀瑾指的却是靠墙的那张窄榻,只见那平展展的被衾上,正压着一只黑底描银的大木托盘,盘里放的可不就是一套簇新的白色道袍?
道袍与闻怀瑾、陆丘山身上所穿的形制相同,乍看并不起眼,凑近了才发现工艺甚是细致,领口密匝匝镶滚如意纹,腰身袖管皆束以银甲,袍身以仙鹤为暗纹,祥云拱瑞,日月齐辉,数百只白鹤或遗世独立、或展翅欲飞,细细看去,竟各具姿态,无一重样。
托盘一侧,袍带、发冠、靴袜、银簪一应俱全,连白珞子打成的剑穗都配成一套。
林故渊顺着他的目光,朝那道袍略扫了一眼,道:“承蒙几位掌门师尊抬爱,明日比武胜负未分,今日送来,受之有愧。”
闻怀瑾冷哼一声:“明日比武?你是说对战陈远师兄?那倒罢了,陈远那脑袋是榆木疙瘩,练得也是榆木疙瘩剑,原先还像个样子,自从我辈少年英才辈出,大师兄也不知道是怕输还是怎么着,前怕狼后怕虎的,剑法是一年不如一年,明日一战,他要是能与你拆三十招还不落败,我闻字倒过来写!”
陆丘山性子一向沉稳,此时也没绷住,从鼻子里嗤笑一声:“少年英才?你这王婆卖的一手好瓜,也不嫌害臊。”
“去去,我说的是故渊师弟,你打什么岔。”
闻怀谨不搭理他,拔开酒坛子的红布头,摆开银盏,哗啦啦倒酒:“我就说嘛,玉虚叔叔绝不会亏待了你这位得意门生,去年的升衣战未完,玉玄师叔不顾其他三位掌门的联名反对,一意孤行把你派下山去,倒让我和卓春眠捡了个便宜,最后三场杀个人仰马翻,在师兄弟面前出尽了风头,今年玉虚叔叔可不就坐不住了,升衣战三年一届的规矩创派百年从未有人打破,玉虚叔叔却硬是以掌门云游、山中无人为由破祖制加开一场,可不就是为了你!”
“心意领了,这酒你带回去。”林故渊朝那酒坛子略略扫了一眼,淡淡道,“这几年魔教又有动作,掌门不在,山中守备空虚,开特例是为了选拔优秀弟子,并非为我一人,没什么可称道的。”
“你这人,这几年越发古板沉闷了,真真无趣的很。”闻怀瑾一指榻上那方叠得整整齐齐的素白道袍:“要论往年白衣弟子的晋升资质,哪次不是先得在升衣战中拔得头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