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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”

孙知府怔住,豁然扭头,却是盯着赵都安的侧脸,眼中掺杂惊愕,惊喜,疑惑,忌惮,感慨,畏惧……等诸多情绪:

“赵大人,这是……”

这就是你的手笔?所谓的,毕其功于一役的真正含义?

……徐君陵恍惚失神。

虽不了解真相,但她已然明悟,赵都安的确不曾在意所谓临封官场的反攻。

因为,他早已准备好了一切。

“安静。”

赵都安等了数息,给众人消化的时间,抬起手,凌空按下。

霎时间,嘈杂的宴会安静下来。

他面带笑意,在堂中踱步,声音凿入地方官耳中:

“我知道,你们此刻定然疑惑,好奇,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。但其实过程并不复杂,相信在场许多人都知道,前些日子,本官出现在太仓县衙的事。

恩,外人或不清楚,但你们肯定知道。

无非是,本官入城时,分兵两路,命人假扮钦差吸引明面上的注意,而我则先去了宋家庄,取回了宋提举寄存在那里的,他苦心调查得到的诸多罪证。”

“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?

自是因矿银贪腐一案绝非区区一县令所能为,自是因京中命令尚未下达,两个关键人物离奇失踪,自是因你们……对本官的严防死守,抵触抗拒!”

赵都安说到这一句时,手指在席间扫过去。

凡所经之处,官员皆移开视线,不敢对视,无论高低。

“哈!”赵都安嗤笑,眼含嘲弄:

“事实证明,这样做对了,若非这般,或许连宋提举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,都没法落在本官手上!然而,仅凭这些,还是不够。

一个区区提举,能拿到的罪证,终归还是无法触及核心,好在,本官还有第三路人马,当我踏入太仓城那一刻起,不是兵分两路,而是兵分三路。

也正得益于本官在明面上,吸引了某些人的注意,才得以将王楚生捉拿归案。”

兵分三路!

听到这个简单,不复杂,却意外有效的答案,在场官员不禁恍惚。

孙知府与刘按察恍然大悟,他们并不知道,类似的手法,赵都安当日对付大理寺卿时,也用过一次。

不过,那次也只是兵分两路而已。

三支队伍,驿馆的假钦差,是为了给真钦差打掩护,而那一日,赵都安主动曝光身份。

又是为影卫队伍打掩护。

当赵都安主动揭晓“真假钦差”,本地官员就会下意识以为,这就是全部。

而不会想到竟还有一层。

所谓的计谋,从来不需要复杂,越复杂,意味着整套程序出问题,导致失败的概率越大。

正如虚假的政变:是精心谋划,步步布局,最终妙手取胜。

真正的政变:是把人请来吃饭,埋伏几个亲信,趁其不备直接砍了。

至于赵都安口中,刻意含糊带过的,寻找到王楚生的具体方法。

孙知府等人隐有猜测,或许,与那易容一般,也是运用某种超凡手段。

不重要了。

真正重要的是……

众人回过神,彼此视线交叉,心跳如擂鼓,安静的堂内,忽然响起一些人吞咽吐沫的声音。

一股紧张凝聚,夹杂着期待的气氛渐渐弥漫开。

既然案件的关键人物王楚生已被捉拿。

那么……

是否意味着,他背后的靠山,也将浮出水面?

更进一步,结合赵都安之前的话语,今日这场“螃蟹宴”俨然是早有预谋的。

将城中有头有脸的官员和士绅都聚集在这菊花台内,城中大军压境,就颇有几分关门打狗的意思了。

“钦……钦差……你是赵都……”

这时候,从麻袋里钻出来,瘫坐在地上,经过影卫刑罚,已经屈服的太仓县令,终于颤巍巍开口。

那乌青的眼睛,定格在赵都安身上,思维都显得迟钝。

旁边,那名孱弱书生模样的影卫的一只手,悄然按在了王县令的肩头,后者顿时打了个寒战:

“直呼钦差名讳,看来你还没认清现状啊。”

“不……不是……”王楚生脸色发白,恐惧袭上心头,突然叩头如捣蒜:“赵大人,下官……不,小人叩见钦差大人……”

“不要吓到人嘛。”

赵都安轻描淡写,先“警告”了这名影卫一声,继而笑容和煦,俯视对方,幽幽道:

“本官召你过来,只为一事,你且指认出来,你背后的靠山,究竟是在场的哪一座?

坦白从宽,是主谋,还是从犯,是诛杀首恶,还是株连三族,全在你王大人一念之间了。”

“我说!”王楚生捆缚如虫,这会艰难坐起来,没有半点的迟疑。

在这几日的审讯中,他早已吐露实情,并签字画押,今日到场,无非是再说一次。

旋即,就见王楚生抬起头,视线扫过堂内一名名熟人,凡与他对视的,都移开目光,生怕被盯上。

最终,他的视线,停在了某人身上,眼神带着怨愤,与一起死的疯狂:

“高大人,对不住了。”

在场不少人微微变色。

王楚生却已吐出了那个名字:“禀钦差,指派小人犯下大错的,就是他!临封布政使,高廉!”

咚!

刹那间,菊花台内宾客耳膜,好似给一面鼓声震得眩晕了下。

无数道视线,于震惊中,聚焦于那一袭平整无半点折痕的绯红官袍上!

聚焦于,高廉那张修容整齐,儒雅沉稳的脸庞上!

“是你?!”这一刻,刘按察使与孙知府,同时扭头,眼神异常复杂地看向这位同僚。

不等人们反应过来,王楚生面孔近乎扭曲,已是破罐子破摔般指控道:

“整个临封都知道,我虽在太仓县任职,以前却是在临封府做事,为高廉办了多年脏事,矿银一案,也无非是其中一桩罢了!

是他要我,以火耗之名贪墨白银,送去他指派的道观捐赠洗白,再入钱庄,此番事发后,也是他要我藏匿起来,躲避风头,说只要京中派来的人拿不住我,此事他就可以小而化之!

不只这一件,保护我的江湖人,也是他派的,实为监视我,勾结豢养江湖杀手,帮他铲除敌人的,也都是这位高大人!

单单我知道的,他手上就有不下于十条人命!

三年前临封织造局的贪腐案,也是他一手导演,还有临封商贾丝绸商李家,也是他罗织罪名所杀,只因那商贾不愿再替他办事,他怕事情败露……

再有当初抄家的罗家女眷,也不是自杀,而是被这人面兽心的老贼奸污……还有……”

这一刻,身为替高廉办事多年的下属,王楚生一口气,将他掌握的诸多罪状,一气吐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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