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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成最后一针,用银牙咬断细线,尤金花满意地看着破洞处一朵绣工精巧的桃花,抬起头,朝女儿笑道:
“来试试,好不好看。”
赵盼咬着嘴唇,眸子在灯光下跃动着光,走到母亲身边,放下灯,她心疼地攥住娘亲的手,埋怨道:
“怎么不给下人缝。”
尤金花笑道:“婆子眼神不好,晚上再绣坏了。”
然后愧疚道:
“你这个年纪,原该是添新衣裳的,怪娘省不下钱……只能缝补着穿。”
“娘……”赵盼眼圈红了,心疼道:
“我不要新的,娘你都好久没添衣裳了。”
赵家并不缺钱,赵都安在外吃喝,一顿饭就够她们添一身好行头。
但每月给她们的生活费只勉强够养家,紧巴巴的,少一文钱都要责骂。
堂堂白马监使君的家眷,穷成这样,实属罕见。
尤金花感动不已,娘俩依偎在一起,抱团取暖。
良久,尤金花忽然道:“你大哥今日有些不一样了。”
“他不是我哥,”赵盼板着脸,“想必是被皇帝敲打了,暂时夹起尾巴,迟早还要露出獠牙。”
尤金花语塞,只是长叹一声,她又何尝不是这般猜测?
只是怀有不切实际的盼望。
“没准……娘是说没准……他经过这次的事,变好了呢?男人啊,要磨砺后,才能长大……古人就有浪子回头……”
“我不信,我只知道他欺负我们,从小就欺负!”
“唉……你小的时候,他刚走了亲娘,不喜为娘也应该……”
“别说了,我不想听!”
“好……回屋睡吧。”
门外。
廊柱子后头,赵都安听着屋内的对话结束,以轻功一跃,无声无息,飞到屋顶。
目送赵盼抱着灯远去,他沉默良久,仰头望向京城黑沉沉的夜空中,醒目的某座不知名的高楼,有些走神。
……
夜空如洗,繁星点缀。
大虞京城,坐落于道宗总坛,即“天师府”内,一座高耸的钟楼,外凸的平台上。
星光倏然凝聚,勾勒出一道纤瘦身影。
夜风吹来,对方玄色为底,勾勒金线的术士袍服衣袂飘飘,在袍服一角,还用金线绣着“天师府”的纹章徽记。
正是前天深夜,在白马监附近某座角楼上,目睹赵都安驾车离去的那个神秘术士。
不,若按天师府内的说法,该是“神官”。
此刻,风吹云移,露出灿灿月华,照亮神官的容貌,赫然是一名美貌少女。
肤色白皙,头发微卷,一双眼眸缺乏焦距,目光涣散,显得呆呆的。
气质神秘空灵,若赵都安在这里,大概会联想起哈利波特里的卢娜学姐……
少女神官甫一出现,脚下一个踏空,啊呀一声,笔直坠落楼下,然后若无其事地爬起。
假装无事发生。
“啊,金简师姐!“
“见过师姐!”
“师姐,您又出去玩了啊?”
“呸,什么叫游玩?师姐是遵天师法旨,夜巡京城,守护一方安宁,防止邪神作祟……”
“啊对对对……太对啦——”
钟楼底下,一群路过的天师府神官纷纷聚拢过来,交口称赞。
名叫金简的少女享受着马屁,目光聚焦,锁定众人:“你们。”
众神官疑惑:“师姐有何吩咐?”
金简顿了顿,缓缓说出下半句:
“谁能与我说说,那个赵都安?”
第32章 猎杀张家二郎
“赵都安?师姐你说的,可是那个女帝豢养的小白脸?”一名神官诧异。
金简想了想,轻轻颔首:“是他。”
众神官面面相觑,意外于心思单纯,向来对凡尘俗世漠不关心的金简师姐,竟会突然提及此人。
“此人……名声恶劣,令人不耻,”有神官皱眉道,“师姐为何关注他?”
另一人说:
“我倒听闻,此人近来犯了事,好像与朝廷通缉的逆党有关,闹得很大。”
“咦,我也听说了,但没怎么在意。”
天师府的神官,皆醉心修行,对庙堂上的波澜诡橘漠不关心,学术氛围浓厚。
不过人都爱听八卦,尤其涉及到“宫廷秘史”,“后宫绯闻”一类,术士也难以抗拒其诱惑。
所以,赵都安在修行圈的关注度,比什么相国,御史大夫一类的国之重臣大多了。
当然,名声依旧很差就是了,属于被集体鄙视的对象。
这时候,一群术士七嘴八舌,交流起掌握的,有关赵都安的黑料和八卦,聊的不亦乐乎。
等他们再次想起金简时,愕然发现,师姐不知何时,已经离开了。
……
星月朦胧。
金简如同幽灵,在天师府一栋栋建筑间飘过,玄色衣袍将她身体变为半透明状态,沿途神官皆对她视若无睹。
天师府深处,有一座特殊的庭院。
院中种着一株大榕树,茂密的叶片四季青常,夜晚散发荧光,夏日蝉鸣阵阵。
金简穿过院门,看到大榕树下,摆放着一张摇椅,其上悠哉地躺着一位老人。
身材高大挺拔,长须长眉,双目狭长,面容温和,黑色神官袍软软垂下。
看似寻常,实则来头吓人,正是天师府这代老天师,当今四位“天人”之一的张衍一。
“今夜怎么有空,来看为师?”张衍一没动弹,声音却传出。
这一代天师府的“朱点童子”中的童女,老天师亲传弟子的金简想了下,说道:
“弟子有事想不通。”
“哦?何事呀。”
“一个凡胎境,如何能抵挡世间术士的全力一击,神魂不灭?”
“挡不住的。”
“没有例外吗?”金简皱起眉头。
张衍一停顿了下,笑呵呵道:
“天衍四九,人遁其一,世间万物,却也事无绝对。”
金简眉头舒展,道:
“弟子仍不明白,能如何做到。”
“那便去琢磨,研究,像做学问那般。”老天师语气慵懒。
金简觉得有道理,像模像样拱手:
“多谢师尊解惑。”
“去吧,”老天师挥手,少女退去百丈,蝉鸣声依旧,大榕树忽然摇曳,有朦胧而神秘的巨大面孔,遮蔽院落。
面孔困惑地望向少女消失方向,慢吞吞道:
“她遇到什么事了么?”
张衍一躺在摇椅上,翻了个身,眼皮也懒得抬,咕哝道:
“咄咄怪事。”
……
……
同一个夜晚,张家。
蓄着八字胡,一身青衫,文士打扮的张昌硕送走医师,关上门,看向坐在病床上的弟弟,问道:
“感觉如何?”
张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