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织金广袖直裰,白玉冠,玄缎靴,气度雍容,立在初夏的晨光里清熠耀目。
见马车停下,他阔步下了阶矶,至马车前先接了佩兰下来,再一手抱过苗苗,一手牵起畹君往门内走去。搭上他沉稳有力的手,她心中的不安仿佛也被抹平了。
过了仪门往内院走,一路新浓的绿意掩映,并不觉得炎热。
沿途穿花拂柳,荼蘼花正开得如云蒸霞蔚,又遍栽着虞美人、红水仙、金丝桃等夏时花木,比之金陵侯府更有一番花团锦簇的热烈。
畹君紧了紧牵着她的那只手,悄声道:“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初见的时候?”
时璲笑答:“如何不记得。”
回想初次见时,也是在谢老夫人的寿宴上。彼时她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,误打误撞从他手中拿到一枚金锞子。
以为再无交集的两个人,命运却自此纠缠了起来。任谁也想不到五年之后会是这般光景,还凭空造了一个小人出来。
时璲搂定怀中懵懂的小家伙,牵紧了畹君的手。
侯府后园有一处畅音阁,已经请了人在此开台唱戏,阁前又是一处极荫凉敞阔的花榭,既可赏景又可看戏,因此将宴席设在园内花榭之中。
行至园外一处凉亭,里头设了凉榻玉簟,时璲领着她们在此歇足,等云娘到了之后再一齐入园。
甫一坐定,时雪莹便带着仆婢从园中寻了出来。见到亭中众人,她先向畹君行了礼,又朝时璲笑道:“你们且在这歇着,娘亲惦记着看孙女,我先抱苗苗入园玩一玩。”
畹君有些不放心,可时璲已经将苗苗递到了过去。小丫头一点也不怕人,高高兴兴地跟着时雪莹入得园去。
花榭里已经摆开了台,陆夫人正陪谢老夫人在上首坐着看戏,眼神却很留意地停在了苗苗身上。
原来她让时雪莹去抱苗苗进来,就是想先确认一下这孩子的血脉。若不是她亲孙女,就是老太太同意让人进门,她也一定要反对的。
只是一见到苗苗的那一刻,她立刻便打消了疑虑。这虎头虎脑的小姑娘跟时璲幼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,必是其女无疑。
苗苗也正好朝陆夫人望过来,澄澈的黑眼珠里盛满了好奇,像极了时璲小时候看什么都要探索一番的模样。
陆夫人顿时心生喜爱,命身边婢女抓了一把糖送过去给她。
苗苗张开双手小心地接了,脆生生地朝给她糖的婢女说道:“谢谢姐姐!”
陆夫人一直看着这边的动静,见苗苗落落大方,竟一点也不像市井里养出来的野娃娃,心下更为喜欢。
她正准备叫时雪莹把苗苗抱过来,又见谢老夫人端坐上首,只是瞥了苗苗一眼,又不为所动地继续看戏。见婆母态度冷淡,自己一时也不好太过热情,便只好作了罢。
这会儿时璲已经携了畹君及其母妹入园,苗苗见状,忙挣开时雪莹的怀抱朝着他们跑过去。
时璲弯下腰一手将苗苗高高抱起,另一只手仍紧紧牵着畹君。
众人循声望过去,只见男子英俊挺拔,女子清艳卓绝,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,兼之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,任谁看了不感叹一句圆满。
陆夫人虽不喜畹君,却也忍不住赏心悦目起来。
时璲领着众人到谢老夫人面前见礼,畹君低眉敛目地朝老太太行了一礼,老夫人只略微打量她几眼,淡淡笑道:“既已来齐,大家便坐吧。”
有婢女上前引着她们各自入座。
这场寿宴不设桌席,而是各自分席,按宾主排了坐次:
谢老夫人坐在上首,云娘和陆夫人在老太太下首对坐,再下一席畹君和时雪莹相对而坐,时璲抱着苗苗与畹君并席同坐,佩兰和谢氏在末席对坐。
一时坐定,下人便呈了汤菜上来,先上了一道长春鱼翅汤,四道前菜:万字珊瑚白、寿字油焖大虾、无字盐水牛肉、疆字红油百叶。
均是云娘领着畹兰居的厨子们精心烹调的菜品。她从前当过几年官太太,后来又在庆云楼做厨子,对席面多有研究,便是呈上侯府也不落下乘。
时璲先舀了半碗鱼翅汤到玛瑙碗里,起身亲自奉到谢老夫人面前:“祖母,您快尝尝,这可是谢家伯母敬奉的心意。”
陆夫人脸上笑着,心里却道:这小子,讨丈母娘的好倒是殷勤。怎么从没见他在老夫人面前帮他亲娘说过好话?
谢老夫人接过汤碗放到一边,先朝畹君招手:“你来,带上孩子一同过来。”
畹君忙牵起苗苗走出来,以晚辈之礼跪在谢老夫人的几案前。
谢老夫人又转头对时璲道:“我备了给她们母女的礼,你去我屋里找素心取来。”
时璲道:“派人去取就是。”
老夫人冷笑道:“我这是给你表现的机会呢!我的礼不过几分薄面,你堂堂侯爷亲自取过来,那才是大面子。”
时璲闻言立刻离席而去。
老夫人这才转头看向跪在面前的畹君,不紧不慢道:“那天我打了你一巴掌,你心里可怨我?”
畹君垂首道:“长辈赐,不敢怨。”
云娘此刻方知女儿在侯府中挨过打,不由一阵心疼。她虽以前经常打女儿,可不代表她乐意外人打她的女儿。
老夫人又道:“那天不是我要打你,是代璲儿打你。当初你害得他险些丢了前程,就算挨一巴掌,也不能怨!”
大庭广众之下提起这桩往事,尤其是当着苗苗的面,畹君脸上火辣辣的,又羞又惭地应了声是。
老夫人又放缓了语气:“听说你备了给我的寿礼?呈上来看看。”
畹君忙将她绣的一条松鹤献寿纹抹额奉上。
婢女素云接过来,在老夫人面前展开相看。
只见那抹额绣工精致华丽,复杂的图样绣得栩栩如生,完全不输针工局的绣品。
从下请帖至今不足一个月的时间,能做出一件这样精细的抹额,必然要熬好几个通宵。
老夫人瞥了眼畹君眼底的淡青,赞了一句有心,又朝素云道:“呈上来吧。”
众人举目望去,只见素云呈上的红木托盘里放着一把金剪,老夫人取过剪子,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抹额铰成数段。
席间众人哗然大惊,畹君原本低着头,闻声也不由抬目望去,只见绣了好几个日夜的心血已被剪成段段碎片。
她大惊失色,一时没反应过来老夫人何出此举。
苗苗已经冲了上去想要把那抹额抢回来,口中急得直嚷:“这是娘亲做了好久的,不许你弄坏它!”
陆夫人怕那剪子伤到苗苗,忙让婢女把苗苗拉了下去。
老夫人将碎片往畹君面前一抛,冷笑道:“你以为请你来是结两姓之好的?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,从前又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,还真以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