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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挺的鼻梁骨,长而挑的窄眼睛斜看着她,乌浓眸光里氤氲着笑意:“这雨真大,谢姑娘不介意把伞分我一半吧?”

白雨如珠溅洒在桥栏上,畹君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,不知是为马背的颠簸还是为那近在咫尺的温热怀抱。

她咬着唇,一言不发地将手中的雨伞往他头上偏移。

时璲得逞似的勾唇一笑,又道:“我送你回去吧,你这脚刚好,得走到什么时候?”

话虽如此,他的马儿却是优哉游哉地在雨里穿行,蹄子在青石板上踏出“哒哒”的慢节奏。

畹君侧身坐在马背上,一只手撑着伞,另一只手慢慢松开了他的衣领。

许是为方才的失态难堪,她不着痕迹地坐得离他远了一点。

时璲垂眸瞧了眼她的打扮,微笑道:“又偷偷溜出来玩*?”

畹君有些没来由的心虚,欲盖弥彰地解释道:“在后巷西角门看门的李二是我奶兄,平时可以从那道门出去,家里人不知道。”

“唔……”时璲若有所思,“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到西角门去找你?”

“啊?”畹君愣了一瞬,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是不想登谢家的大门。

她拿不准时璲对谢家的态度,不肯再轻易开口。

落在时璲眼里,她却是呆愣不开窍的样子。

“我姓时名璲,字拓贞。”他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畹君”二字在舌尖打了个转,她不情愿地说道:“妙绫。”

妙绫是谢四娘的闺名。

他“唔”了一声,又道:“‘畹君’是你的字?”

她拿伞的手一颤,抬眸望向他挺秀的侧脸。

时璲解释道:“之前听到过慈育堂那几个管事唤你‘畹君’。”

畹君闻言心下稍安。

慈育堂的陶妈早年与她家比邻而居,是对她最知根知底的人,一年前已随其子迁居京城。现在的几个管事虽同她熟稔,却并不知道她具体的身份。

她略定了定神,道:“那是化名,我去慈育堂用的假身份。”

“‘有美一人,清扬婉兮’?”

畹君摇摇头:“是‘余既滋兰之九畹兮’。”

时璲微微一笑:“‘畹君’这个名字倒更衬你。”

因为那本来就是她的名字啊。

畹君低头自嘲一笑。

可她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,让她有种飘然的不真实感。一时之间她竟有些分不清——究竟是谢畹君在和时璲往来,还是假冒的“谢妙绫”在和他往来?

“你为什么……去慈育堂开义塾?”时璲问道。顿了顿又补充,“这真不像谢家人的作风。”

畹君不答反问:“那你为什么年少离家,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,偏到绝塞边关去自讨苦吃?”

“我自三岁起便跟在祖父身边,由他亲自教授四书六艺,兼修武学兵法。后来祖父过世,我在家服了一年孝,便奔赴塞北戍边,以继家祖遗志。”

畹君不理解:“要说继承遗志,也该由世子爷顶上,哪里就轮到你去受这个罪。”

“受罪?”他很是潇洒地笑道,“男儿何不带吴钩,收取关山五十州。拓疆卫国,谈何受罪。”

畹君望着面前意气风发的时二爷,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怅然:

如果不是借了谢四娘这个身份,她哪有机会跟他共乘一骑,更别提听他说起鸿鹄之志。

相形之下,她觉得自己是那般渺小——除了江浦县和金陵城,她还没去过别的地方呢。

察觉到她的凝视,时璲微微低下头来看她。

他今天没扎网巾,几缕被雨淋湿的碎发贴着额头鬓角,为那张冷峻容颜添了几分柔和的冶丽。

浓墨般的眸子浮着湿漾的流光,虚虚实实地映着她的影。

畹君忽然想起云娘成日耳提面命,不许她跟男子靠近寸许。

可偏偏和他这样近在咫尺的相对,让她心中翻腾起一种逆反的快乐。

又或许是心底朦胧的悸动,又或许是记起那一千两的使命——

总之畹君非但不准备回避,甚至打算更进一步。

她从袖中取出帕子,轻柔地替他擦拭起脸上的水痕。

时璲神色一僵,却没动,任由那只柔荑隔着丝帕抚过他的脸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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畹君的手微微颤着,努力不让他看出自己的紧张。他容许了这个僭越的举动,说明他没把她当妹妹看,她还是有胜算的。

她心里又多了几分雀跃。

水痕很快擦拭干净,她的手微微一顿,从他脸上拿开了帕子。

就在这时,那马儿却忽然扬蹄嘶鸣,惊得她身形晃动,一个不稳险些跌下马去。

时璲及时地用臂弯护住她,顺势将人圈进怀里。

“靠着,就不会掉下去了。”他轻声在她耳边说道。

热气顺着她的耳朵往里钻,像一根无形的丝弦,牵扯着她的心砰砰直跳。可他那沉劲有力的心跳隔着夏衫传过来,并不比她的心跳得慢。

畹君悄悄伸出没撑伞的那只手,坏心眼地环住了他窄瘦的腰。

腰侧攀上一只柔若无骨的纤手,时璲的身子立刻绷了起来。这下主客易位,紧张的人变成了他。

畹君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,努力压下弯起的唇角。

好半晌没有人再说话。

青竹伞外是仲夏的潺潺雨幕,伞内是一方无言的天地,多少情愫都尽在不言中了。

第15章 好事近

◎你知道时家在跟东吴郡王府上议亲吗?◎

六月一过,雨水渐多了起来。

有时上晌晴空万里,下一瞬便黑云压城;滂沱的雨幕仿佛要吞噬金陵,不出两刻钟又云收雨霁。

畹君就是生于这样极端又热烈的天气。

六月十二是她的生辰,她特意跟谢府告了假回家。

云娘在庆云楼做帮厨,庆云楼是金陵数一数二的酒楼,轻易告不得假,便一早起来做了莲子羹给两个女儿吃,答应等晚上再带些好菜好果回来。

畹君有了谢府的收入,闲暇便不再做绣活,而是拿了本《声律启蒙》教佩兰读书,间或给她说一些在谢府的见闻。

及至酉时,天色乍然阴下去,墨云翻滚有如暮夜。

云娘说好了酉时会回来给她庆生,畹君想起母亲出门匆忙未带雨具,便叮嘱佩兰在家好好待着,拿了柄竹伞出门去接她娘。

到了庆云楼后厨,云娘正忙碌走不开,一壁担心烟火熏着了女儿,一壁又担心她被后厨的粗人冒犯,便让畹君到廊檐下暂候。

刚出到廊下,暴雨便瓢泼地下了起来,畹君被淋了个半湿,狼狈地掏出手帕擦拭鬓角的雨水。

酒楼的伙计见状,便殷勤地请她到大堂坐着,还上了一壶姜茶给她暖身。

大堂进来皆是散座,贵客都是往楼上招呼的。

可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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