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杀你!”

“是大哥还是王上?”

“是林霁还是镜无妄?!”

“究竟,有谁,能来对我说句实话!!!”

季雨芙凄厉尖叫:“贺兰澈!她已经杀了你二哥!你二哥哥死了!!他们还要杀父王和大哥,你快拦住他们!!!他也是你大哥哥!!!”

二哥死了?!贺兰澈如遭雷击,难以置信地望向她求证。

白芜婳顾忌着邺王的反应,立即回啸道:“季临安马上就要死了,你给我滚开!”

镜无妄扶额,绝不能让此局毁在他手里。

瞥了眼山脚下护送药王的另一半黑骑身影。

无人看清镜大人究竟是如何将他扯过来的,那逍遥游步法有如能穿墙之术。须臾间,贺兰澈被揪走,顺便一地的银傀铜傀被镜大人信脚踢飞,噼里啪啦,到处起火。

而后,贺兰澈的腰身被乌席雪的九节鞭狠狠锢住。

他还在扭来扭去,幸好不是修内功身法的,没收了浑天枢便算了,乌席雪骂道:“你自己来晚了没听见,安静看着便是——”

镜无妄这才气定神闲地拍拍衣袖:“今日到底还是把我技能漏了很多。”他竟然对着贺兰澈干笑一声:“我料想你会来,再晚来一点,倒刚刚好。”

贺兰澈冲林霁拼命使眼色,林霁低声道:“谁也死不了。你若真为她好,暂且安静待着。”

她秀发凌乱飘散,杀意再次锁死季临渊一家,眼中一片寒光。

贺兰澈从未在长乐脸上见过如此神情。如果她平时对别人只有冷漠和敷衍,至少都是温和无害的。

今天,只觉得靠近她的,都会被凌迟碎剐。

不知为何,林霁与乌席雪忽然停了手,不再与黑骑缠斗。而她转身轻点足尖,身影如鬼魅般飘掠,径直往淋琊山庄的婚仪露台而去。

*

那露台原是季临渊精心布置的地方:猩红华毯从入口铺至中央,两侧悬着簇新的红绸灯笼,新修的雕花栏杆外,能将绵延的满城风光尽收眼底。

那些黑骑、精御卫,纷纷围拢,越聚越多。

她好似被逼得退无可退。

露台外是悬崖千丈。

此时,邺王被黑骑背到露台入口,声音颤抖却带着胜券在握的威吓——

“妖女,先交出解药。”

她紧抿着唇,眼神决绝,显然不肯妥协。

邺王身上剧痛,颤着下令,要捉拿她。

岂料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骤然响起:

“慢!!!”

竟然,是素来能令千军噤声的长公子。

身穿喜服,金冠高戴,泼天野火。

“谁敢动她。”

邺王在他身后喝住他:“季临渊!”

他向她走去,再强调一遍:“谁敢动她!!”

精御卫持戟不定。黑骑撤回大刀。众人面面相觑。

也曾是风仪能威震八荒的长公子。

气势如滔天野火中能焚灭干柴的烈焰。

他今日明明穿着吉服,端行四方,贵不可攀,要在枫华欲燃的季节,迎娶她。

昨日浓情蜜意的爱人,今日却突然变了脸。

他凝视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美貌,不舍而愤恨。

什么是真的,什么是假的?

“我变成疯子,要杀你,你还会爱我吗?”

“那就去做你想做的,错了算我的。”

——忆起。

“殿下,君无戏言,是与不是。”

“自然,上位无信,何以号令臣下。”

——也忆起。

也是从未食言过的长公子。

他慢慢地靠近她,想将她从露台边带回来。

:=

他与她素来势均力敌,心有灵犀。

他已经知道她想干什么了。

却突然对她说。

“你走吧……”

很轻,很轻的声音。

白芜婳满脸难以置信,邺王撑起剧痛,再次在他身后怒吼:“季临渊!!!你发昏了……你敢做昏君,要为妖女祸国吗!你罔顾孤王,不顾你弟弟!!!黑骑军何在?将这妖女抓、抓过来——”

邺王喊得越大声,肺腑便能痛得多厉害,突然浑身一僵,再动弹不得。

满院黑骑、精御卫却都等着少城主的号令,无人妄动。

他再次抬袖,眼里盈满泪,说出“你走”时,精御卫率先听令,纷纷让出一条小道,通往山下。他再瞪目黑骑,泪携威仪,黑骑也随即退让。

……

白芜婳有些懵然,未曾想过,他竟然算是一个变数。

这个煽动人心的,擅弄权术的,蛊惑四方的,总是能看穿她、嘲笑她,和她一样狠毒决绝、无情卑劣、表里不一的人。

竟然是一场意外。

可惜她的计划,还差最后一步,不能有意外。

眼里有过一点泪,却转瞬即逝,她深深看了季临渊一眼——他喉结微动,眼眶猩红,生怕自己反悔似的,不忍看她,又贪恋着最后再看看她。

所有人都在等她的举动。

见她拔出一柄精御卫的剑,捏在手中,递向他,垂了睫:“你若,肯弃了你父王,我会……”

季临渊望着她,眸中涌痛,摇摇头,气息不稳,“养育之恩……”

和她一样。总是相似。

她阖目。

瞬息之间,挽剑,扬袖,以轻云纵朝他扑去,利剑,刺向他,刺进那昨日今晨还拥过她的宽厚胸膛,入肉两寸,还反复转了转。

季临渊往后踉跄时,兵慌马乱,乱成一团。便是素来偏心忽视他的父亲也忍不住痛嚎;季雨芙在尖叫,要冲上来救她哥哥。却全都被林霁与乌席雪的鞭挥斩出尘风枫墙。

硬生生划出一道楚河汉界,将她二人都隔在其中。

贺兰澈不明所以,目瞪口呆,他的心脏在斩杀他的手足?都背叛了他,却好像又没背叛他——他还在分辨。

脑子都快烧了。

本剩镜大人独自坐在人群外,他忽然挪到邺王身旁,指着邺王痛不欲生的神情,直到这份痛苦被白芜婳尽收眼底。

她露出极其苦涩又舒爽的一笑。

露台外是悬崖千丈。

露台远处也是满城风光。

季临渊跪地,血浸了满手,他缓了半晌,却仍扬袖示意,抵死不肯让黑骑踏入露台半步。任由那道无形火墙将他二人困在中央。

慢慢地,山下,竟然有孔明灯升起来了。

一盏,十盏,百盏,千盏……而后漫天。

按这素来招摇装相的新郎亲自策划的婚仪,此时黄昏,正是他们拜堂之时。山下所安排的人手,不知山上之况,只按吩咐点燃。

所有人都望着那成片的孔明灯,炽亮于山河之上,燃耀百里城空,盈满这个秋晚。

今日迎娶她,他要与她光明正大,从此天下皆知。

群山是砚台,万千灯火磨作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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