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卷阅读190


王上,每次开窗可选晨起、午后,最多半个时辰。”

其实要入暑天了,开不开都行。

这话惊得侍女立刻跪下,俯首向季临渊请示。

季临渊指着床头的福袋,拎起来给长乐看:“归墟府的平安符,装了香料,整日关窗会闷熏,父王因而执念于开窗通风。”

长乐亲自取下福袋,凑到鼻前扇闻,其中有几味珍稀药材,她暂时只闻出一味灵芝。随即将福袋塞到季临渊手中,道:“什么破东西,还请秉明王上,以后别再挂了。”

其实挂不挂也无所谓。

珍夫人与季临渊知道关窍,闷声不接话,长乐正色:“我家先药王有一训,‘信巫不信医,爱治不治’,往年诸位听御医之言便罢了,今后若要我留在此处为他治病,还望各位家属只听一家之言。说得更明白些,我既来了,信归墟府与信我药王谷,只能选一个。”

见气氛烘托到位,长乐准备小露一手。自信这一招百分百能见到邺王。

她将一柄较为粗长的银针从针囊中请出,找准季临安的人迎穴,猛刺而下——这是“醒神针”,不到万不得已不让用的,估计师父与辛夷师兄在的话,定要骂她乱来。

好在他们不在,她说什么便是什么。很自由,很随心所欲。

果不其然,季临安喉间发出浑浊的呼噜声,胸腔剧烈起伏却未睁眼。长乐左手成剑指如刀,劈向他后颈风府穴,右手同时捻转人迎穴处银针,入肉三分。

这一针下去,看得身后三人皆闭目“嘶”地倒吸冷气。

“咳”一声,季临安活了过来,浑身剧烈抽搐,脊背拱起如桥,对着地上便一通呛血,全是乌黑色血沫,混着青紫色淤血块。侍女捧银盆不及,污秽溅得满地皆是。

“二哥!你听得见我说话吗?”唯有贺兰澈真不嫌弃他,亲自替他擦拭秽物,动作无微不至。半晌,季临安才勉强聚焦视线,看清眼前人。

“阿澈?”

这人最多也只能发出这两个音节,长乐本欲追问季临安此前为何不早服下那颗药丸,见他气若游丝,便将话咽了回去。

贺兰澈心疼焦急又崩溃的模样,似是疼在他自己身上,又好似钝刀割在长乐心口。竟让她一时忘了原本想弄死季临安的主意。

她便彻底知道,若季临安死了,贺兰澈这般情绪稳定的人恐怕是真要发疯。

她只好捞出血晶煞练的丸药,当着珍夫人的面,迅速喂入季临安口中:“好了,这不一针便醒了?起死回生丹下肚,若明日他不能下地走动,我药王谷从此关门谢客。”

季临渊这才回过神,忙着清人:“先送王妃回西宫净衣吧,顺便禀报父王,临安醒了。”

*

可惜长乐还是失算了。

她使出浑身花活儿,依旧见不到这该死的邺王。西宫那边听说季临安醒了,匆匆赶来,却将她也“礼貌”清走了!

清得坚决,季临渊也全无保她之意。

季临安的宫殿外架起三层屏风,才听见轮椅碾过地面而去,忙至夜深,殿内依旧灯火通明。

邺王就在屏风后,长乐急得要命,几欲直闯,却只能望着精御卫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。就离谱!

小聪明在绝对权位面前终究徒劳。

她最终回到栖梧宫生闷气,气到头发晕。

直到剩的那名侍女来禀报“贺兰公子求见”,她同意后,贺兰澈便在殿内歇椅中陪她坐下。

“你不陪护他了?”长乐没好气地问。

“王上与大哥正围着他嘘寒问暖,我猜到你在生气。”

“这一家子人,竟如此不懂礼数!”

抛却长乐的筹划不谈,她这辈子仗着药王谷的名头,鲜少被人这般对待。

W?a?n?g?阯?F?a?b?u?y?e?ⅰ????ǔ?????n???????Ⅱ???????o?м

“礼数”这个词儿竟然有一天从长乐口中说出,贺兰澈笑出声。

她又瞪他:“他无碍,你开心了吧。”

贺兰澈舒出一口气:“你不知道,连你都说他醒不过来的时候,我五脏六腑揪着疼。只觉得这么多年,二哥当真要离开我们了。”

长乐为他这幅惆怅模样真正动容,心口却堵得发慌,绕着原地走了几步,脚步凌乱,最终站在他面前,急道:“这样的一家人究竟有什么好?值得你掏心掏肺,你是个傻……”

对上贺兰澈懵懂的眼睛,清澈正直的瞳仁不懂她为何要突然骂人,却使她第一次产生将一切全部告诉他的冲动——赌一把,就赌一把,赌他知晓前因后果、明白她的苦痛后,会无条件站在她身边,不挡她的路……甚至拿出家传秘器陪她一起,轰死这浩荡王城的千军万马。

“我……”

长乐这样失了温感的人,竟能觉得一丝燥热。

“我……”

他耐心地望着她,目光中满是鼓励。

最后她仍是说不出口。

贺兰澈便张开双臂,她立刻扑进他怀中,被他健实的手臂紧紧圈住,被安稳的气息托起,耳边响起好听又舒慢的嗓音,留劝时光都变得缓慢。

“若气不过,想骂他们就骂,大哥一家就是很离谱的,我绝不告密。”

“嗯?”长乐从他怀里抬起头。

“你也觉得他们家关系乱吧?我早说过,长辈之间就是这么奔放刺激……”贺兰澈温声调侃,“所以祖父常教训我们,为人要有底线。家庭和睦、团结友爱,自然兴盛……若连小家的关系都理不清,大家只会更乱。”

他继续循循善诱:“其实他们每个人都有难处。王上如此,大哥如此,二哥亦如此。你看他们单拎出来,哪个不是过得辛苦?虽看似拥有万物,又好似什么都会顷刻消失。这么想,你会不会消气?”

“世间大多数人家皆如此。你看这趟在京陵遇见的人,理不清小家而致使灾祸的,何人例外?”

贺兰澈首先将乌太师扯出来讲了几段。

长乐:“……”

“说完他们,咱们再看看有可取之处的人家。药王福泽深厚,就看老药王的处世之道。镜大人疏狂自守、逍遥自在,想必他老镜先生自有可取之处。林霁……你林哥哥家也很好,他们的心都在一处。还有……”

“还有你家。”长乐面无表情帮他说了出来。

“嗯!”贺兰澈点头,“我家祖辈就做得很好,我的父亲母亲也很好,如今一切是我该得的。”

他歪头看向长乐:“我们以后也会很幸福。”

这番道理虽好,却让长乐突然想起幼时。

都说人记不住三岁前的事,她却记得零星碎片:爷爷与父亲吵嚷,是谁将她抱在怀中,她在哭,那边在骂,是谁说“养一屋子牲畜比亲爹还亲,就当养了个猹,从此各过各的。”

又是谁说“此生再不相见。”

她还记得,听见方言混官话的吵架时,抬头看到屋檐上的蜘蛛正在结网。

- 御宅屋 http://www.yuzhai.life