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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一封信笺。

“这人在扮什么季长公子……”长乐展开信,却莞尔一笑。

贺兰澈变得奇奇怪怪的,看完信,她心中就有数了。原来是他想了一晚上,决意今日亲往烧包谷书坊中督稿,且携带了昭天楼的雕版器具,可使报刊坊刻印提快速度,誓要今日成书。

看来昨天烧包谷的话确实有点伤到他。

这样也好。

长乐心里想,等狐木啄那个杂碎来了,至少贺兰澈不在,自己不会束手束脚……

*

济世堂后门。

杨药师今日暂停了旧庙痘疫之事,风风火火从后门钻回后院,穿过残荷塘,刚好瞧见十一二岁的贺兰豆坐在塘旁的亭子里,像在等人。

这张小脸,吓得杨药师魂都飞了:“我嘞个豆!”

“老爷爷怎知本大小姐的名字?”

杨药师揉揉眼睛,再细瞧她:“吓死了,幸好不是贺兰钥——你这小丫头,定是金华大娘子的闺女吧。”

“您很聪明。”

杨药师:“谢谢啊。”

他此时感觉很怪异,仿若天地乾坤,伦常颠倒。

“小孩儿,你叫什么?”

“随我母亲姓,名字你方才已经念出来。您也随他们,叫我大小姐就好。”

大小姐见这老爷爷一直打量她,绕来绕去,似害怕又似好奇。一眼就知,又是被她母亲整改过的一员。

“哦……”杨药师还在绕,“你爹爹是谁呢?”

金华大娘子身边蓝颜知己无数,却至今未婚,只育有这一女……这个瓜他很早就想吃了。

贺兰豆不说话,小眉毛一拧,她们昭天楼的人都一样,憋着坏也是坦率的,明明白白能让人看出。

杨药师赶紧整改自己的问题:“咳,小丫头,你修的偃师门,还是画魂门呢?”

贺兰豆小袖一抬,以内力织就的细密小水纹,射出劲气,因内力不足,弹落在杨药师脚边,凝成一颗小水珠。

用招式回答了他。

“曹衣出水?唔!不错不错,小小年纪就能成招,将来定比你哥哥出息!”

大小姐到底是个孩童,被夸时十分受用,又起手运气,此时衣袖飞扬,周身风动。

“老爷爷,这是‘吴带当风’!”话音刚落,她露出袖中画笔,莲步轻挪,接连使出三招,空灵画意,投笔破幻,最后大喝一声:“破、墨、韵。”

一坨墨痕摔在杨药师衣襟上。

“哎呀!”

大小姐住手后,给杨药师递上帕子。

“我只练到这里,”她严肃道:“可惜我三哥沉迷锯木头去了,这本是他水象门的招式,若他做了画魂,定然更厉害。不过我还会火象门之……”

“不必不必……”杨药师擦着身上的墨,“不必再演示,老头已见识过大、大小姐本事。”

他看看天色,假装很忙,口中唤着“小药王在哪呢”,赶紧离开了后院荷塘。

杨药师在义诊堂中兜圈,兜到前院去,恰好瞧见药王孙逸化穿戴得甚是精神,刚刚接完客,此时正抬半个手臂整理衣襟。一旁的辛夷递来下一张拜帖,孙逸化接过,似是准备接着会见来客、收受礼物。

杨药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,那孙逸化抬眸一瞥,见是他,亦是气涌心头。

两人一照面,便搂作一处,瞧着甚是亲密,实际嘴里你来我往,斗个不停。

“哟,小药王。许久不见呐,老夫可是对你思念得紧。”

“哎哟,老师弟呀!劳你在这旧庙费心操持,师兄着实对不住你。”

“对得住,对得住!小药王与那镜大人在食府中尽享珍馐美味,鹤州小炒可还合胃口呀?怎的都舍不得请老头子我去尝尝鲜。”

“老师弟说笑了,幸亏是你悄悄写信将五镜司招来,否则咱哪能吃上这等佳肴?念你为药王谷操劳多日,待这旧庙诸事了结,师兄再定一席,单独为你接风洗尘,可万万不要与师兄客气啊!”

“呵呵,”杨药师皮笑肉不笑,“小药王,亏得老夫在旧庙忙得晕头转向,害得你这手臂摔成这般模样?唷,你今日在这义诊堂与诸门派闲人周旋,左右逢源的,莫不是准备要领着药王谷改行?待来日,你称霸武林,发达了,可莫要漏算了我这老头子也是药王谷遗老啊!”

药王知道杨药师在气什么,便也不再多言,就此住口。

这两日来,他确实左右逢源,违背本心卖着笑,大开迎客之门,接见了五湖四海慕名前来拜会的宗主、门主、帮主、坛主,一大堆。唯独没等到——他和长乐都想千刀万剐的千里观观主。

就在方才,药王才与铁血帮的帮主陈铁牛叙完话。

这铁血帮原本以锻造兵器为生,只因近年晋国国土内愈发安定,那兵器渐渐滞销,生意不景气,门派逐渐转行炼制铁锅了……总之陈铁牛热情得很,非要跟他推销自家铁锅,白白撵都撵不走,浪费大半天口舌。

药王此时口干得不行,没有太多精力与杨药师争吵不休了。

于是他赶紧转移话题:“罢了,不和你夹枪带棒地吵了,师弟,旧庙那边情形如何,何时能将痘疫病患处理妥当?”

杨药师白他一眼,竟然抢过药王剩下那只手臂把脉,又在日头下确认小师兄的外伤确实是小毛病,不足挂虑,才回道:“你管那么多呢!接你的客吧!我今日是回来取东西的,你以为是来专程见你的?”

他绕过药王,甩袖走了,快没入月洞门时,好像才丢下一句:“再过五六七八日吧,可以准备回来开义诊了。”

*

雀神日怪报社内。

看来后日要发的报,对于这些江湖野报来说,确实是重中之重,贺兰澈正襟端坐在报坊的一小辖天地,过目手中那几张大字写着“洗白计策”的纸页,是烧包谷按照他的要求,熬夜想出来的几版清誉计策。

——顺便听烧包谷用滇州雅言指挥报坊的伙计们。

“日脓包!那毛笔墨水么挨碗斗拢点嘛!滴滴淌淌呢……整得地上到处都是。”

“大头!你又在整哪样?你认得现在是啥子时候?后天要发出克的东西急得劳资上火,你还在这点死迷养眼,木木处处呢扯纸噶!”

“勺萝卜!刚刚喊你整喃?你现在在整喃?你再悠悠呢走慢点嘛!我看你是昨晚上酒喝多了二麻二麻呢,分不清醒活。”

“老冬瓜!你莫挨到别个屁夸卵夸,耽搁人家做事了给晓得?隔两天再讲嘛,我硬是上付你们咯,快点快点!”

贺兰澈正要开口叫他,却不料从厨房那边方向伸出个脑袋,传来一位大娘的声音:“烧包谷!今天中午吃哪样?”

“吃哪样你问我?又吃米线噻!”

“吃大锅米线还是过河米线?”

“随便你整!先冒挨我说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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