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气泡绵密,瑾玉将洗净沥干水的柿子皮倒入糖浆中,长筷子快速翻拌,让每一片柿子皮都均匀地裹上晶莹剔透的糖衣。
就在这时,蒸笼里冒出了柿糠窝头成熟的香甜气息。
瑾玉放下糖锅,揭开蒸笼盖子,白色的热气轰然散开。
蒸好的窝头一个个圆润饱满,浅褐色的表皮光滑发亮,因为加了糯米粉,看起来透着一种诱人的软糯感。
瑾玉用筷子夹出一个窝头,递到山老头面前,“山老,尝尝这个。”
山老头看着眼前这个满是粮食纯香的窝头,再想想记忆中那粗糙的窝头,喉头滚动了一下,有些迟疑接过。
这窝头温软得不可思议,一口咬下,牙齿陷入暄软的米糕中,糯米粉的粘糯和小米粉的松软完美结合,柿子的清甜完全褪去了涩味,化为一种温和的的甘甜,丝丝缕缕地融化在舌尖。
“真暄软…”山老头喃喃着,又咬了一大口,细细咀嚼,眼眶有些发红,“甜丝丝的,真好吃,这才是正经粮食的味儿…”
对比之下,他终于承认当时柿糠窝头的缺点,“那时候的窝头,真是剌嗓子…但就是这口东西,让饿晕过去的老孙头缓过了一口气…”
瑾玉没有多言,自己也掰了一小块尝了尝,点点头,而后又将目光投向窗外的柿饼。
经过刚才的蒸窝头时间,那些挂着的柿子表面已经开始微微收缩,渗出一点晶莹的糖分。
她走过去,伸出洗净的手指,轻轻捏了捏其中一个柿子的中间部分。
触手微软,富有弹性。
这是开始脱水、进入“捏形”阶段的标志。
她轻柔拿起那个柿子,双手拇指和食指配合,力道平衡地从柿蒂处向中间轻轻揉捏,让果肉变得柔软,促进内部糖分渗出,加速干燥和霜的形成。
揉捏后的柿子形状更扁圆,表皮变得更加晶莹剔透。
“和柿糠窝头一样,现在的柿饼,不用晒到那么干硬了。”
瑾玉一边捏着柿子,一边对山老头说:“晒到七八分干,外面结一层薄薄的白霜,里面还保留着软糯的溏心,口感最好,甜而不腻。”
她拿起一个前几天做好的柿饼,它已经挂满一层淡淡白霜,撕开后,果肉是半透明的深橘色,拉出黏稠的糖丝。
她将一半递给山老头。
山老头接过,看着那诱人的溏心和晶莹的糖丝,大口咬下。
软糯、绵密。
甜蜜的汁液在口中化开,蕴含着阳光晒过的气息,甜得恰到好处,没有记忆中那种甜得发齁的负担感。
“嗯!还是这个好!软甜,省牙口,哈哈哈。”
此时,铜锅里裹满糖浆的柿子皮也熬煮得差不多了。
随着水分进一步蒸发,糖浆开始反砂,原本晶莹粘稠的糖衣渐渐变得干燥,析出一粒粒细小洁白的糖晶,均匀附着在柿子皮上。
原本软塌塌的柿子皮,在糖晶的包裹下,变得硬挺起来,像一根根裹着霜雪的金条。
瑾玉将它们盛出,摊在刷了薄油的竹篾上晾凉。
柿皮糖在霜降的温度里凉的很快,呈现出硬脆的姿态,她捻起一块,再次分享给山老头。
山老头看着这精加工的小食,呵呵一笑,放在嘴里狠狠一咬。
“咔嚓!”
脆响之后,外层糖霜先带来纯粹的甜味,紧接着是里面柿子皮带着韧劲的嚼感,咀嚼间,属于柿子的清甜果香会缓缓释放出来,完全褪去了记忆里的粗糙。
“脆!甜!香!”山老头眼睛都亮了,仔细咀嚼着,感受着这份在当年绝不敢想象的甜蜜,“这哪还是边角料,这是正经的好零嘴儿啊!”
彼时与今朝。
粗糙救命的“三宝”,与眼前精致美味的“三味”,在厨房里形成了跨越时空的对比。
山老头吃完嘴里的柿皮糖,看向正细心整理着新做柿饼的瑾玉,不知怎么,他狠狠抹了把脸,放下时,眼眶彻底红了。
无法遏制的泪水滑过他沟壑纵横的脸颊。
他蹲下身,粗糙的大手捂住了脸,压抑了数十年的情绪,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。
“怎的了?”温婉的女声由远及近。
山老头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,“我就是回想起来,觉得难受。我们躲在地窖里,根本不敢冒头,听见外面枪声喊杀声停了很久很久,都不敢出去,实在被杀怕了。”
“只有我胆子大点,也实在是担心外面,就偷偷地把地窖盖子推开一条缝……”
老人抬起头,泪眼婆娑地看着瑾玉,那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感激和痛惜。
“我看见您了!”
瑾玉一愣,继而轻轻一笑,“这便是你认出我的缘由?呵呵,你那儿子,梦仙之名也由此而来?这也罢了,无须如此伤情。”
山老头艰难摇头,“不,娘娘,我亲眼看见您——”
“您在拆庙!拆您自己的山神庙啊!”
彼时的山老头还是山娃子,逃来时,山神庙虽蒙尘,却并未倒塌,可等他冒头出来后,山神庙已然东倒西歪塌了大半,而消失的雕花窗棂、支撑梁柱,正在一个灶台里燃烧着。
“那些热腾腾的窝头,救命的柿饼,甜嘴的柿皮,哪能凭空变出来?!都是那些木头烧出来的啊!”
“还有后来,地窖里越来越冷,眼瞅着要冻死人,又是您送来更多的木头给我们生火取暖……是我们这群没用的凡人,毁了您的庙宇啊!”
瑾玉眨了眨眼,彻底明白。
明白了为何那段记忆如此模糊——乱世本就是末法时代,天地灵气枯竭,信仰之力亦微弱如萤火,她本该沉睡,以此保全,等待天地灵气复苏。 W?a?n?g?阯?F?a?B?u?页?ì???????ε?n?????????????????o??
而山神庙有她在,还有银杏树守着,怎么也不该破败成那般模样。
原来是黑暗年岁里,凡人绝望的祈求和浓烈的求生意志,被她感知,所以短暂醒来。
强行苏醒已是逆天而行,她又为了给藏在地窖里的村民生火取暖、烧水做饭,更是亲手拆解了自己神力庇护的庙宇本体。
山老头不知道的是,她也一定消耗了神力为地窖做遮掩,于是神力也彻底透支。
等村民们安全后,她必然陷入了比预想中更深沉的昏迷,这段记忆,自然也被这创伤和消耗冲击得支离破碎,深埋于识海最底层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
山神娘娘歪了歪头,恍然大悟。
神明心中不会有怨怼,她走到蹲在地上痛哭的山老头身边,也蹲下身,拍了拍老人瘦削佝偻的背脊。
“拆几根木头,算不得什么,那是我应尽之事。”
山老头拼命摇头,“不!娘娘!不是应尽!是您慈悲!是您救了我们全村剩下人的命啊!”他挣扎着要站起来给瑾玉磕头,“是我们该谢您!是云岫村世世代代都该谢您的大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