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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自那端传来。

这是三年来,女孩第一次听见妈妈的声音。尽管只有一个问字,已足够令她欣喜。

她忍住“妈妈是我”的下意识回答,听见老师说:「是李盈同学的家长么?她的成绩最近下降得很厉害,请家长这两天有空来学校,我想与你为了这孩子的学习谈一谈,别耽误了一个好苗子。」

对面倏然静默,女孩才唤醒不久的心再次沉了下去。

可甚至就连静默也未持续,女声简洁而短促:「她爷爷带着她,不用来问我,她跟我没有关系。」

随即利落地挂了电话。

老师怜悯地望向呆立原地的女孩,摇了摇头。

她跟我没有关系。

女孩蹲在地上,脑海里重复回响这句话,她讨厌自己的好记性,让她甚至能记住每个字的语气,让她幼小的心被切割得七零八落,让她夜深失眠时都在回想那通本不该拨打的电话。

女孩为了能再见一次妈妈,故意把成绩考得很差,以为她能出于最后的关心,打也好骂也罢,总能再看一眼妈妈。

原来她和她的妈妈没有关系。

少女半梦半醒之间,模糊了现实与过往的边境,闭眼,是女子漠然的声调,再睁眼,又是黑洞洞万籁俱寂的长夜。

她绝望得直打颤,可心底仿佛有一道声音絮絮碎语,不停提醒着她。

要坚强。

不能哭。

从前那么多年都过来了,那么多失眠的夜晚,那么多无人倾诉的话语,皆是她孤独一人熬过。

“阿盈,阿盈!”

“阿盈能听见么?听见便回母亲一句话!”

“母亲求你了,阿盈快回母亲!”

忽尔,一连串急迫的女声陡响。

是和梦里的冷漠截然不同的语调。

李小六试图回应,眼皮使劲抬起,半晌又闭拢。

“贵妃恕罪!奴婢……奴婢实不知锁钥在何处。”

“请借娘子侍卫佩刀一用。”男声道,“还请暂且退后。”

话音刚落,俄而一道金属撞鸣的铿然巨响,须臾,一束光倏忽透入,钻进她半阖的瞳眸中央。

教光一照,李小六一瞬间恢复了几分力气,她揉着饿得虚脱的小腹,手脚并用,强撑着自地上爬起。

门扉骤开的那一刻,男子疾步走入,随即俯身折膝,近乎半跪靠近她:“阿盈!”

堵在胸腔的那股绝望霎时倾泻而出,直至烟消云散,她终于寻到了一处肩膀,终于不用再憋闷,终于能痛痛快快地放声大哭。

李小六倏地搂住男子的脖颈,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,哇地一声哭出来:“辅机老师——”

男子将她抱得弥紧,李小六伏在他的肩上,被眼泪洇湿的朦胧视线里,看见了不远处喜极而泣的万氏,身旁侍女的烛灯照亮了她上扬的唇角,以及颊畔尚未干涸的两行泪痕。

……

“若非娘子及早召来下官为公主诊治,勿怪下官直言,恐怕公主性命有危。”

“那如今可有碍?”

“娘子勿虑,待公主静养数日,便可恢复如初。”

两侧香炉飘出缕缕柏木熏烟,有安稳宁神的功效,李小六酣然睡了两晚,待睁开双眸,瞥见头顶一架天香色床帐,目光移转,正对榻旁万氏因数日不眠而泛出青白的面容。

望她醒了,女子长舒一口气。

“母亲!”李小六自被窝里伸出手心,摸向万氏脸颊,将她泪痕轻轻拭去。

“母亲莫哭,我以后再也不会让母亲担心,我会好好保护自己!”她收拢指尖,扬起小拳。

“傻孩子。”万氏弯唇,将她冰凉手掌塞回被褥,“这又不是你的错。”

“可是我让母亲担心了。”

万氏抚摸她脑瓜,眸中一汪清潭,映出少女愧疚的脸,笑了一笑:“莫自责,天下能有几个不为孩子忧虑的母亲,经此一事,母亲意识到之前自己或许错了。”

李小六原本蓬乱的长发已被她梳理平整,此刻被她贴在掌间,视着李小六疑惑的神情,万氏歉然喟叹:“母亲为你婚事牵挂,亦是想为你寻个终身好归宿,一时心急了些,你莫为此气恼母亲,母亲只是想让自己的女儿所愿皆能圆满,就如你的小字一般,好能顺遂些,再顺遂些。”

李小六眸前若凝雨雾:“我知道的,母亲,我从未怪过母亲,母亲都是为了我。”

万氏摇头:“不,母亲已经醒悟了,母亲如今只愿女儿长久陪在自己身边,我不求其他,惟求你平安一世,在我眼前安然无恙便好。”

“母亲——”

李小六紧紧抱住她,感受着她温热馨暖的体温,嗅着衣衫间阵阵清香,将脑袋深深埋入女子怀中。

灯火莹莹,面前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母亲,她想,她从此不会再梦回那个下午,也不会再梦见那句话,过往的孤寂已该遗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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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母亲一直就在她的身边。

*

再歇一旬,李小六提出该回文学馆做功课,万氏虽心有不舍,但看她一脸好学,知实是宫禁拘不住她,只怕学习不过是个幌子,只得派内侍通知秦王府来接。

待宫女禀告来人后,李小六提起行装,与万氏辞别,一路行至左掖门。

那里已有长孙无忌在等她。

“辅机老师!”李小六露出粲然笑容。

长孙无忌示意仆役将行装接过,将她上下端详,随即问:“饿么?”

“辅机老师请我吃饭?”

“自然。”

“东市还是西市?”

“任君自便。”

于是李小六跑去据说新开了好几家食店的东市。

吃撑喝足后,常言道人不能吃太饱,脑海里不合时宜掠过那个不省人事的夜晚,李小六愈想愈不安,刨根问底之心顿冒,瞳眸盯向他:“辅机老师,那晚我究竟说了甚么?”

长孙无忌气定神闲:“我想,还是不必再提了。”

完啦!

可李小六又感觉哪哪有问题,她总记得辅机老师似乎也与她说了话。

“辅机老师是不是也与我说话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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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眼眸竟闪烁了一瞬,随即道:“不曾。”

李小六捕捉出他的反常,意味深长地眯起眼:“你一定说了,我还记得你的话。”

实则她压根没记忆,吓唬他而已。

“你记得?”长孙无忌蓦然抬首。

李小六莫名从那双瞳目里视出急促与紧张,以及不知为何的隐隐期冀。

“骗你的!”李小六观他反应如此异常,诚实惯了的她编不下去,如实供述,“我连自己的话也不晓,又怎记得你的。”

“饭快凉了。”他目光幽微地视着她,末了作出提醒。

李小六打了个嗝:“我吃饱了。”

长孙无忌接过她的碗,淡然自若地继续用食。

“辅机老师吃我的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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