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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乎,阿史那云亦埋头算账,店内人来人往,不断传来堂倌与酒博士的招呼声。
“阿史那二娘。”冷不丁忽有人走来垆台,叩了叩案沿。
阿史那云搁下算盘,抬头望向来人。
只一照面,她旋即讶愕,朝里间少女瞥了眼,转首回视男子,音调压抑,像惧怕里面人听见:“我下月便能搬,契约已具,白纸黑字,我不会赖账。”
男子却半眯瞳目,嗓门抬高:“做生意的得讲究信义,你若不守承诺,我可得上报官府收回你的酒楼,莫怪我事先未与你提醒。”
阿史那云连声称好,以央求的目光请他低声,窥后堂中少女仍与稚童游戏,对外界动静一无所知,嘴角牵出赔笑:“我为郎君雇车回家?”
酒博士得她示意,躬身将男子请去门外,又雇了辆马车,孰料身后蓦然响起一声“等等!”
李小六携着画幅自门里咻咻追出,站住脚,将图卷塞予男子,气喘吁吁道:“郎君,这幅画我不要了,你将契约退还我们罢。”
男子未及反应,阿史那云随即提裙追来,扯住李小六,将已被塞入男子手中的图卷抽回,向男子鞠躬:“她与你开玩笑的,这幅画我买定了。”
李小六再去拽她画:“我不要了,二娘,这画我不喜欢。”
阿史那云紧攥卷轴,抬臂隔开她动作:“你不要,我还要,又不是为你。”
“你就是为了我,但我真的不要了。”李小六再扯。
二人你争我抢,场面一时混乱不堪,酒楼门前顿时吸引了一片路人驻足,指指点点着瞧光景。酒博士在旁如坐针毡,欲行劝阻又被二人无视,当下唉声叹气,满头挂汗。
“六娘?”一青袍老者途经此处,不经意瞟见李小六面孔,不禁大为惊诧,当即皱眉停步。
正在拉扯间的李小六闻听此声,倏地浑身一凛,乖乖定住,低低唤了声:“欧阳老师。”
欧阳询环望了眼,抖了抖灰白须髯:“你在做甚么?”
李小六戳戳阿史那云的手臂,诚实相告:“阿史那二娘为了我的《游春图》,拿她的酒楼去押,我说我不想要了,她还不听我的。”
“是这样么?”欧阳询转视阿史那云。
“欧阳公莫听六娘一面之词。”阿史那云不卑不亢,相比李小六沉稳得多,“家父逝世,我本已无力接管一整座酒楼,早有将其转手的想法,而这幅《游春图》不过为附带价金罢了。”
“二娘在骗人!”李小六眼泪汪汪,眸中氤氲水雾。
欧阳询沉思一顷,觉出其中蹊跷,问她:“你何以执着于此画?”
李小六于是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并告诉他,包括褚遂良为了她以三幅王献之真迹换取《官奴帖》,以及裴寂要求需凭《游春图》换回,如今阿史那云又为了这幅画抵押了自家酒楼。
自然,在欧阳询面前,她隐去了这一切的起源:原因是欧阳通想要临摹这幅《官奴帖》。
李小六带了哭腔:“为了我,褚老师失去了他心爱的藏品,二娘又要为我牺牲她祖传的酒楼,早知道我便不与他们说了。”
欧阳询颔首:“原是如此。”
当日,他便吩咐家仆备马,趁暮鼓前赴往裴寂的宅邸。
裴寂闻家僮来报,立时讶异不已,欧阳询素性谨慎,从不会如此冒昧来访,看来是与李小六相处久了,亦被她的坏习惯所传染。
他只得匆匆披上外袍,笑脸接待,唤人斟茶。
“不知欧阳公造访寒舍,所为何事?”欧阳询虽官品不及他,然而德高望重,外域扬名,裴寂需摆出谦敬态度。
欧阳询一口茶也未饮,开门见山:“三幅王献之,开价几何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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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寂立即猜出*缘由,笑道:“莫非欧阳公寻得了《游春图》?”
欧阳询面色冷然:“裴相还要刁难小辈到何时?”
“不敢不敢,公平交易耳。”
欧阳询语意讥讽:“裴相端着长辈姿态,与小辈谈公平,岂非倚老卖老?”
不待裴寂回话,他又眯眼:“圣人若得知,该如何视裴相?”
裴寂闻言,不悦神色一刹收敛,观欧阳询今日能为徒弟出面打抱不平,若他未达到目的,恐怕明日便能赴李渊御前告状。
“罢了罢了,欧阳公一席话令裴某颜面扫地。”裴寂脸上挂不住,挽唇道,“是裴某做长辈的行事不当,一切依欧阳公便是。”
望着那道离去的佝偻背影,裴寂摇了摇首。
可不能得罪了那倔老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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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小六也不知是甚么原因,一夕之间,不独那三幅王献之回来了,就连《官奴帖》也未收去,裴寂表示既然公主需要,他不介意悉数赠送,以作先前劳动公主的赔礼。
至于他所要求的那幅《游春图》,裴寂亦令人传话,无需公主找寻了。
幸福来得太过突然,李小六瞬间头晕目眩,宛若置身幻境。
她当即跑去褚宅,经家仆指引至书房,却只见到了独自读书的褚庭祯。
“哥哥出外办事了,通常是傍晚归家。”她问李小六,“六娘可愿等候?”
李小六便与她玩起握槊,这是一种掷骰子行棋的游戏,褚庭祯平日一人在家无人陪玩,发现个中乐趣后愈发兴致勃勃,数局过后意犹未尽,主动提出继续。
两人直玩到暮日,褚遂良回来了。
“褚老师!”李小六晃晃脸,“猜我带来了甚么?”
褚遂良解去披风递予家仆,微笑视她:“哦?”
“噔噔噔!”李小六将藏在背后的手伸出。
褚遂良瞳目倏颤:“小六如何得来?”
李小六得意扬眉:“秘密!”故事略长,以后再讲不迟。
褚遂良清和一笑,未再多言,李小六觉着有必要提醒他,一双眸眼盯向他:“褚老师,我有个小小的建议,你不采纳也没关系。”
“还请六娘赐教。”
李小六语气诚恳:“你待人太珍重了,有时这样反而不好,会让别人接受你的好意也有心理负担,当然这只是我个人之见。”
褚遂良微愣,俄而舒然牵唇:“六娘所言皆有理,褚某当铭记在心。”
临走前,她又扭过头,眨了眨眼:“庭祯在家很寂寞,褚老师要记着多陪陪妹妹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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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下皆大欢喜,李小六与朋友们不仅甚么也未失去,还白得了一幅《官奴帖》,激动之下,她于酒楼里开了一桌,邀请阿史那云褚庭祯,以及近日来京的裴令瑜一道赴宴。
裴令瑜早年远嫁他乡,李小六难得见到她,两人拥抱寒暄罢,又介绍她与素未谋面的褚庭祯认识,一时闺友们有说不尽的话,满桌欢声笑语。
李小六一高兴,闲谈时不小心多饮了两盏新醅酒,未几便红晕上颊,若有醉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