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习惯,可她耳朵尖,倏听得“万氏”字眼,意识到那女子恰在谈论自己母亲,立时两耳竖起,掌心扒紧墙根,静心细聆。

是一女子声音:“女婢回报,原是万妃病了,陛下昨夜是去探望她。”

另一女子冷哼一声,语调却若拈酸,嗓音愈尖:“万氏已是半老徐娘,陛下怎还时常过问她,甚至册为贵妃,你我至今也不过位止婕妤,她也不知凭了甚么。”

先前那女子道:“你也糊涂了,万氏比你我侍奉陛下早得多,又出自名门,这岂是你我二人所能比。”

这话似戳中另一女子痛处,她立即高了声,竟不畏惧隔墙有耳:“这算甚么?万氏有子,我亦有子,更休提陛下之心在我,凭甚么她能做贵妃,而我只能屈居下嫔?”

“你小声些。”同伴劝她,又谨慎瞥了眼周围,确信无人后,方道,“万氏终究体弱,又比你我年长,待她……贵妃之位不就归于你了么?”

中间刻意放轻,近似无声,然而李小六还是听清了。

那是两个诅咒的字眼。

一股怒火腾然自下而上冲出,李小六扫了眼三两下即能翻越的矮墙,正欲挽袖行动时,那嗓音尖细的女子再度出声。

“我巴不得她薨了才好呢!”女子恨意浓浓,“她那身子骨隔三差五染病,怎还不带走她,也好少些苦楚!”

李小六忍无可忍,手足并用跃上墙头,这时不知何处窜出一少年厉声,朝二女子疾斥:“你们怎敢背地里咒骂我母亲?”

是李小五。

李小六趴在墙头,认出那两名云鬓柳腰,满头簪戴的妃妾,一位是张婕妤,而嗓音尖的另一位,却是素与李建成李元吉交好的尹氏。

尹氏因有子嗣,亦得李渊偏爱,对李小五怒叱并无惧色,黛眉上挑,眼一瞪即还击:“我亦是你庶母,岂敢对庶母颐指气使,目里还有无尊长?”

“你们毁谤我母亲,我要向阿耶告状。”

张婕妤来帮腔:“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,楚王哪只耳听闻我们毁谤万妃,陛下岂会轻信你一面之词。”

“你——”李小五咬牙。

尹氏越发得意,轻晃上肢:“楚王恼羞成怒作何?我所言皆乃实话,楚王告到陛下御前,届时万妃气得一病不起,若薨了便真教我说中了。”

李小五面色由青转白,再由白泛红,一口气挤在喉咙眼,提不上去,掉不下来,护母心切的少年此时将礼仪伦常悉数抛却,头脑一热,蓦地伸手将尹氏一推。

“你再骂我母亲!”

尹氏跌跄后倒,身后女婢内监慌忙搀扶,其中一身强力壮的嬷嬷上前,食指直戳李小五胸膛,忿然道:“楚王好大胆!宫禁之内公然殴打庶母,我要上告陛下,教陛下来评理!”

李小五侍女亦怒上心头,一时不顾此乃禁中,瞅嬷嬷转身便走,侍女三步并作两步拦住她:“老妪你敢!”

嬷嬷不知哪来胆识,挥拳直击侍女脑门,侍女被打得猝不及防,一时眼冒金星,回神后竟与不依不饶的嬷嬷相殴起来,内监一拥而上争打侍女,李小五匆匆喝止,尹氏却火上浇油:“打,一个婢子罢了,你们还怕她不成?”

内监们得了授意,愈发妄为,手上动作加重,数人围着一势单力薄的弱女子欺负,而李小五被尹氏与女婢阻住去路,上前不得,额冒青筋干着急,一时局面哄乱纷纷。

“你们住手!”

李小六自墙上跳下,直奔那缠斗人群,生拉硬拽,死命拖开内监躯体,李小五瞥是小六,心里一刹有了底气,推开尹氏疾步上前,将内监嬷嬷一人一拳,与李小六一并救下围殴侍女。

“你们在做甚么!”

苍劲有力的一声沉喝,陡令在场诸人打一寒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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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事情的经过便是这般。”堂下,李小六顶着李渊痛心疾首目光陈述罢,恨恨然指着花容失色的尹氏与张氏,“阿耶,你还要袒护她们么?”

李智云侍女犹自惊魂未定,被揪得衣衫不整,两簇额发飘落耳畔,对着主人哀哀落泪。

李小六见状,立刻解下自己披帛,覆上女子光裸肩头,女子感激道谢,李小六又请近侍引她往别屋休息。

一众参与殴斗的内监女婢颤巍巍跪成一排,垂视地面不敢抬头,为首尹氏与张氏哭*哭啼啼,亦跪在前列,云鬓半散,瞧来狼狈不止。

“公主冤枉了我们,这其间定是有甚误会。”张氏半垂的眼眸倏忽一转,随即仰颌喊冤,“公主楚王与秦王亲近,素来轻看我二人,所言不乏爱憎成分,须知我们平日谨小慎微服侍陛下,岂敢背后诋毁万妃娘子,望陛下明辨!”

“你胡说!”李智云气不打一处来,“分明便是你们诅咒母亲,还敢狡辩!”

“她们诅咒你母亲甚么?”李渊问。

李智云滞住,唇齿张了张,那恶毒的原话涌不出嘴边。

李建成存心解救二妃,遂来打圆场:“口舌之争而已,阿耶何必兴师动众追究,六娘与五弟年轻气盛动手也是常有,便当是小孩子不懂事玩闹罢了。”

李小六狠狠剜他一眼,回禀李渊:“她们咒母亲的病,咒她寿命,五弟为母亲辩驳一句,便遭尹妃辱骂,阿耶您听听,这岂有此理!”

李渊气得七窍生烟,胡须打卷,喝斥恹恹二妃:“朕便是平日太予你们脸面,惯得你二人口无遮拦无法无天!”

二妃自知理亏,尹氏更是心惊胆颤,适才指使殴斗时的气焰全然浇熄,战战兢兢不敢回话,李渊再阴沉环视跪倒一片的下人,道:“主子行事不端亦不规劝,反协助欺侮皇子,还有无王法纲纪!”

众奴婢扑地拜泣,哭求恕罪。

……

将一众人罚的罚,逐的逐,堂前散尽,李渊单独唤李小六留下。

完了,又要挨训了。

为早些解脱,李小六认错态度良好,任李渊絮絮言了一通,内容大抵是日后这等家丑何必兴师动众,私底报告阿耶便好,宫人见了像甚么话,以及为何席间偷偷溜走,原是打架去了云云。

他恨铁不成钢,语气凝重似冰:“他们固然罪不可饶,你身为女孩,更是阿耶的公主,竟与下人互殴,岂非失了体统?”

“我才不管甚么体统。”李小六平生头一次驳回阿耶,直着脖子道,“我只管母亲。她们咒骂母亲,阿耶却只让她们禁足扣俸,罚不当罪,这才是失了体统。”

“你——”李渊险些未背过气去,近侍急忙趋前轻抚,顺气良久,方略微恢复平静。

他自知理亏,在爱女面前竟一时哑然。

有顷,李渊方开口,面容上固结一层寒霜:“尹氏与张氏自晋阳时便久随阿耶,阿耶顾念旧情,才未重罚。然那些奴仆阿耶已遣有司尽数杖三十,并附逐出宫门,你可满意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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