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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唤人*备了白漆,假使差强人意,随时抹拭便是。”

不想李小六转了转眼珠,疾速瞅他一眼,嘴里欲言又止。

“你有何需求么?”

“我会饿。”李小六眨眨眼。

“我会派人与你送食。”

“成交!”目的达成,李小六领命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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绿柳垂堤,层叠黑瓦掩映碧树丛间,远山炊烟袅袅。

城郭外马车辚辚而过,军卒挨个检视,往来路人肩负行囊,乘着和煦春风闷首赶路。

李小六奋笔疾书了一下午,虽期限为一旬,任务绝不紧迫,然她好容易寻了一桩差事以补偿白吃白喝的愧疚心理,因此不敢懈怠,工作起来格外用功。

期间除却偶尔驻足的行人,一守门老吏亦表现出兴趣,不时将昏沉浊目朝这边瞟来。

待轮班换岗后,老吏直奔此处,拣了块道旁大石坐下,安静观阅她作书。他一言不发,间或展眉颔首,却是位极好的旁观者。

视李小六中途搁笔休息,老吏方缓步踱来,开口与她攀谈。

“小娘子可是多年习书?”

李小六不无自豪:“我从五岁便开始练字了。”

老吏微笑:“无怪乎小娘子年纪虽轻,笔锋却已精到,想应师从名家,兼以自身刻苦,方至此境地。”

嘿嘿,李小六摸摸脑瓜。

经片刻交流,她得知老吏乃世代居于洛阳,王世充时因城门封锁将欲饥亡,所幸——

“秦王兴仁义之师诛讨无道,不费吹灰之力解救我等于水火之中,王世充势如枯木,不到半年便拱手而降。”

见李小六好奇他口中“秦王英姿”,老吏愈发眉飞色舞,语调也平添了欢快:“小娘子不知,秦王何等勇武过人!只是年轻气盛,曾以轻骑兵引逗王世充三万精兵,寡不敌众,一时陷入重围。”

“嚯,那如何是好?”李小六当起捧哏。

老吏描述画面惟妙惟肖:“郑军争相追逐,秦王一人张弓迎敌,左右无不应弦而倒,独自活捉了王世充大将,安然回营。试问小娘子,万军围困而能全身而退者,此非天命之子乎?”

李小六听得专注,心道还好出自老吏之口,若由李二郎本人讲述,恐早已臭屁熏天。

老吏又告诉她,唐军离开后,长孙无忌暂留洛阳行台,见他一人孤苦无凭,又无田产傍身,道你一把年纪也莫在码头搬物做苦活,既然还存有几分力气,不若供职城门吏阅视来往车辆,碎银几两亦足够糊口。

“县公恤民宽仁,老朽感念于心,不知何以为报。”

闻言,李小六点头:“长孙郎君确是个很好很好的人。”

唯独脾气有时略微莫名其妙而已。

嘴一瘪,李小六忍住后半句心里话,又问老吏可曾听闻裴仁基裴行俨。

老吏双目一睁,连连称:“认得,小娘子打听的正是裴大夫与裴将军,满洛京无人不知。”

“若论裴大夫父子,身居高位却平易近人,常于市井中与百姓平辈相交,蔼然可亲,毫无半分官家威严,我等俱由衷爱戴。”老者叹了一息,语调沾上叹惋,“问斩那日,我等皆为之送行,垂泪流涕者绵延三里。天不佑善人,我等黎庶小民为之奈何。”

李小六目眸复蒙水雾。

语罢,老吏话锋陡转,又道:“不知娘子有无耳闻,王世充虽诛裴大夫三族,男丁无一幸免,然民间有传,裴大夫遇害时,其侧室怀有一遗腹子,趁夜逃脱隐匿城中,至今未得音讯。”

“真的么?”李小六惊讶。

老吏攥须,目中流露犹豫。

“老朽亦是守门时偶然听闻,不知消息真假。即便确有其事,那侧室却是杳无音信,不知所踪。”

话语未竟,老吏目光似捕捉一人,忽站起身来,揖首作礼。

李小六诧异回首,但见长孙无忌翻身下马,缓步踱来,手间还提一雕花食盒。

她亦拍拍屁股起身,笑容绽开,快步迎上前去:“辅机老师怎么亲自来送好吃的?”

他未回答,只将食盒递去:“后厨制了马蹄酥,你趁热食。”

李小六欢呼雀跃接过食盒,揭开盖钮,层薄如纸的酥皮上滴滚热油,色泽金黄,她拈了一块入口,酥软不腻,香甜味厚。

“好吃!谢谢辅机老师!”一整块下肚,李小六发出赞誉。

她手指复夹起一块,跑向老吏,抬手递予他:“请老丈吃。”

老吏起初摆手推拒,腹中响起饥叫,赧然一笑,眉间皱纹竖起成瓣,伸手接过了酥点。

“多谢小娘子。”

“不用谢我,是长孙郎君的赠礼。”

她愉快食罢半盒,肚子填饱,体力恢复,便净手挽笔,撒开腿小跑向壁前,站在小凳上微曲双膝,蘸墨挥毫。

老吏视了眼凝望女孩背影的绯袍男子,踟至他身畔,笑道:“瞧二位举止,这小姑娘可是郎君娘子?”

长孙无忌微怔一顷。

“老丈误会了。”他敛回逾越礼节的注视,“其乃友人之妹。”

老吏却只微笑,似未听见答话,自顾自道:“这般好的娘子并不多见,郎君万万珍惜。”

长孙无忌耐心解释:“在下与她兄妹而已,非老丈所想。”

老吏仿佛失聪,置若罔闻,坚持道:“郎君与娘子俱是心善之人,老朽殊为感激。”

他仍固执己见,长孙无忌眉梢跳了跳,闭了口。

待老吏告辞后,他撩袍上前,踏步至李小六身边,视那面墙半天内已完成大部分,仅剩数列小字。

转目观暮云四起,墨色渐侵,他遂道:“天色已晚,你先回去罢,明日再来收尾无妨。”

李小六站立矮凳上,动作稍缓,低下脑袋,疑惑窥向他:“适才辅机老师与那位老丈在言甚么?甚么郎君娘子的。”

她可不想错过了不得的八卦。

“无甚。”长孙无忌道,语调轻描淡写,“他年事已高,患有耳疾,言语皆听不分明。”

李小六不信。

“他才不耳背,老丈与我交谈时健全得很。”

“那想必因人而异。”

他轻飘飘将话题揭过,李小六百般问不出个所以然,只得两肩一耷,悻悻然就此作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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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小六未料到归去馆舍时在府衙门口遇见了罗士信。

只是少年眉尖颦蹙,目不斜视行走,一贯开朗的脸孔上,此时显出疲惫,似倾注无限心事。

“士信?”李小六唤住他。

罗士信停驻,回首望是她,疲惫唇角挤出几分笑意:“原是小六。你为何在此?”

李小六遂告诉他前因后果,又道因无脸麻烦长孙无忌,住过一夜便该知趣回驿馆安歇,以免打扰人家公务。

“你呢?”轮到她提问,“你为何不回长安?”

罗士信眉间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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