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师指导下静心调好的颜料,费了好大劲儿,如今全被毁掉了。

李元吉拿眼觑向她,无视身后随从拉扯:“定是你背后谤语,否则阿耶远在长安,怎知我在晋阳做了甚么?”

「有人上疏于朕,言齐王于晋阳作威作福,以箭射百姓为戏,肆意取乐,更兼入夜大开府门,公然做些淫猥勾当,成何体统!」李渊面色难看至极,垂视告罪连连的李元吉,「你们兄弟四人一母同胞,为何独你要朕为你操心至此?」

「阿耶错怪了儿,儿不过是想与民同乐,孰知竟然引起阿耶误会,是儿的不是。」

「念在你年轻,朕不会将你以军法处置。」李渊道,「不过为正纲纪,朕将你免职戴罪,以儆效尤,你也莫怪朕。」

“我没有告状。”顶着他切齿的愤懑面容,李惜愿重复,“我发誓,不是我说的。”

李元吉嗤笑。

“齐王,夜深了,还是算了罢——”

“何须你们贱仆多管闲事。”

他一把推开见事不谐上前劝阻的随从,那两名仆役两腿踉跄,扑地跌倒在地,一时匍匐不起。

李元吉不置一顾,怒目圆睁:“你李六向来与我不睦,其余人皆畏我惧我,除了你,还会是谁?”

“你自己也知坏事做了一箩筐,哪里用得着我说,无几日便能传到阿耶耳……”

语未竟,李元吉腾地摘下腰间酒壶,迅疾,笔直,精准地朝她身上掷去。

“你不是最会告状么?你速速再去告诉阿耶,莫以为我惧你。”

这回李惜愿不及防备,眼瞧即将洒遍满脸,须臾之间,杜如晦遮向她身前,那酒液于是淌了他满袍。

“住手!”

夜风送来一道呵斥,自身后传出。

李惜愿回首视去,嘴巴动了动。

“辅机哥哥。”

背后有了人,李惜愿腰杆顿挺,直视李元吉,嗓音骤大:“我也不怕你,我明日便去寻阿耶,请他来评评理,我们摆事实讲话。”

“去便去——”

“齐王。”长孙无忌喝止,“齐王七尺男儿,不思改过,却将怨气发泄于幼妹,岂非遭天下人耻笑?”

杜如晦道:“齐王若一意孤行,愈令陛下失望,齐王惟谨言慎行,方有官复原职之机。”

李惜愿默默点头。

望见李元吉远去,她忙转向杜如晦,那袭白袍浸了个透湿,水珠漉漉下淌,浓浓酒气扑鼻。

毕竟是由自己四哥引起,李惜愿歉疚不已,踮起脚尖,抬起袖子便为他擦拭:“小杜先生对不起,我代三胡向你道歉。但你日后不用再为我骂三胡了,他本就讨厌我跟二哥,千万不要让他恨上你。”

“与此相比,杜某更不愿被泼者是阿盈。”杜如晦弯腰拧动袍角,几粒清酒便自指缝间滑落。

他这般云淡风轻,却令李惜愿愈发惭愧,胸中悲伤升腾,她嗫嚅再三,道:“……我还未给杜先生画画,下回……下回我再寻空闲为你画,包管好看!”

昏暗暮色之下,杜如晦悄然挽唇。

“我们来日方长。”他微笑。

“春寒料峭,克明速去换身衣袍为宜,若染上风寒,反为不美。”长孙无忌道。

“是哇,小杜先生快回府沐浴罢,身体最重要,不要冻坏了。”李惜愿帮腔,“有辅机哥哥送我,小杜先生不必担心。”

杜如晦视了眼长孙无忌,后者神情朦胧难辨。

“如此,劳驾辅机。”

身影逐渐消失于街衢间逶迤的十里灯花,李小六拍拍屁股整理画册,收拾画具,叠起两张月牙凳堆置墙角,准备回家。

“辅机哥哥,我们走罢。”

「山不过来,先生不懂得自去就山么?」

「便是请上一顿夜宵,亦是先生心意。」

“你腹中饥饿么?”

此提议正中下怀,李小六也不客气,当即点头,往旁边灯火通明的酒楼指了指:“旁边就是阿史那云家的食店,我们去照顾照顾她阿耶的生意罢。”

……

“呃,我要长生粥,小天酥,一碗馄饨。”李小六驻足壁间悬挂的食单,仔细甄选,“……再来一盘金银夹花平截。”

“六娘忘了,平截所需蟹肉此时节尚未上市,得至金秋。”垆台后等待点菜的阿史那安陆委婉提醒。

“啊,那就换成清炒豆丝,多谢叔父。”

瞅见阿史那叔父搭在算盘上的枯瘦手腕,李小六迟疑半刻,还是将更换时令食单的建议吞回肚子里。

自打阿史那云出嫁,阿史那安陆一人操持酒楼生意,本就咳疾缠身,如今长期重度辛劳下,更是衰朽不堪。

“二娘可还好?”等菜期间,阿史那安陆主动与她攀谈,问起女儿近况。

李小六纳罕,东市与西市最多不过半座城池距离,虽不至于频繁,阿史那叔父应该总能时常见到女儿。

“二娘可有经营天赋了!”谈及密友,李小六收起疑惑,语调沾上自豪,“她打理婆家的瓷器行,是全东市生意最好的店铺,听闻她的丈夫近来还考中了科举,他们夫妻一入仕一经商,这小家可热闹了。”

虽对阿史那云出嫁颇感悲伤,为了安抚阿史那叔父心绪,她选择极力夸赞好姐妹的新家庭。

“这些叔父亦知晓,叔父欲问的是,二娘身体、心境可好?”阿史那叔父酌定用词,问道。

李小六挠挠脑瓜:“那我明日再去瞧瞧她,顺便我还没拜访过她的婆母,不知道好不好相处。”

“一切拜托六娘了。”不知是否错觉,恍惚间,李小六窥见老人一滴浊泪,将坠未坠,藏于小辈眼前。

.

东市再行过几道坊门,便是李二郎的府邸。

吃饱喝足后本就容易懈怠,更添凉风拂过,李小六猝不及防,打了个寒颤。

长孙无忌解下外袍,她感激地说:“谢谢辅机哥哥。”将外袍接了过来。

“辅机哥哥怎么今晚才回长安?”李小六问。

长孙无忌道:“雍州士庶众多,田土、户籍、诉讼、兵甲等事项亟待入簿,我一时公务缠身,前日方得归。”

“你一直不回来,我都怕哥哥见异思迁,惹你伤心。”李小六存心逗他。

他弯唇:“秦王见了甚么异?”

心知他在玩笑,李小六歪歪脑袋:“多呢,光昨日,就让我认许学士做老师,现在我有好多老师。”

长孙无忌蹙眉,“许学士?是许敬宗么?”

李小六连连点头:“听闻他写文章挥洒千言,和辅机哥哥一般博览群书,我哥哥对他赞赏有加。”

气氛陡而静滞。

李小六立觉失言。据她观察,男人大多不喜欢和另一个男人比较,而她竟然忘了。

就在她脑内迅疾寻找措辞,思索如何补救时,长孙无忌终于开口。

“许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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