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岁,应当是见过何韵的。
慕容影的养母是陈景的奶娘,奶娘又是提早就选好备在贵妃宫中的,因此,慕容影确实能与何韵产生交集。
何韵性格柔顺,对待属下极为友好,慕容影母子想来没少受过她的照料。
怪不得他一声不响地在幽篁山照顾了陈景十六年,并且从无怨言,原来是受了母亲的恩惠。
“微臣想知道贵妃被害的真相,为贵妃报仇。但臣不想殿下卷入仇恨和争斗的漩涡。”
“此事是微臣疏忽,愧对贵妃在天之灵,日后,微臣定不会再让殿下受到丝毫牵连。”
他看着陈景的目光一片真诚,在极力的掩饰下,他的声音依然微微颤抖。
“若殿下……不能原谅属下。”慕容影的面容微微紧绷,“便请殿下赐我自行了断吧。”
语毕,慕容影俯身在地,长跪不起。
陈景看着慕容影,眉心微皱:“你先……起来吧。只是……为何从未向我提起这些?”
“殿下尚未睁眼,就被送离了皇宫。”慕容影语气微沉,“如果可以,属下希望殿下永不知晓。”
他缓缓站起身来,扶着陈景坐回了床上,又跪在他的面前,替他暖着冰凉的双脚。
陈景心乱如麻,顾不上旁的,便任他摆弄。
陈景深知慕容子须的性子,这些年他淡泊无求,鲜少为世事劳心。如今肯对他们母子忠诚至此,定是受过何韵天极大的恩惠。
这世间道路万千,可每一次选择背后,皆是身不由己——对子须而言是如此,对他自己又何尝不是?
在这巍峨京城里,人人皆如提线木偶,背负着无形的枷锁。有人困于血缘亲疏,有人缚于权欲得失,有人则像慕容影这般,被一份恩情囚了半生。
宫墙琉璃瓦下的每道身影,都在各自的命格里挣扎,看似行止由心,实则步步都踏在命运预先铺就的荆棘路上。
事已至此多说无益,当务之急是着眼眼下 —— 毕竟还有更棘手的困局。
刺客阿福,身形诡谲,能在重兵把守的东宫毫发无损地突出重围,却为何不甩掉身后追兵,而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,潜入陈晏府中?
他嫁祸的意图太过明显,陈昊此时想必已经认定了幕后黑手就是陈景。
陈昊近日本就莫名地疏远陈景,陈景猜测,应是陈晏暗地里进行了挑拨。
如今,此事一出,他与陈昊、陈晏之间,怕是已经再无转圜余地,他若再不采取行动,就只能坐以待毙。
慕容影矮身在陈景面前,忽然感受到一道自上而下的凝视。
他仰起脸,对上陈景浅青色的眼眸,那双眼眸在敛去所有情绪时,冷得钻心刺骨。
“子须,”陈景说,“我真的能相信你吗?”
第128章 折水篇(十三)伉俪
御书房里龙涎香烟雾凝滞,周陶垂手侍立在盘龙柱下的阴影里,像一尊石像。
睿帝的指节搭在摊开的奏折上,目光却穿透纸页,落在了虚空里。
那份奏折是昨日陈景呈上来的、关于京城水患的条陈。字字恳切,引经据典,所提出的方略比工部那群老家伙还要周全几分。
“宁王这些日子倒是勤勉。”睿帝语气平淡,听不出褒贬。
周陶的腰弯得更低了一些:“宁王殿下仁孝,前日还亲自押送赈灾粮车至西郊,与灾民同食糙米,百姓皆赞颂陛下圣德,皇子仁厚。”
“今晨,又听闻宁王殿下在御花园寻得玫妃娘娘走失的爱犬,亲自抱了回去,娘娘甚是感念。”
“这种小事也亲力亲为,”睿帝淡淡道,“确实可称得上孝顺。”
睿帝的指腹在奏折上缓慢地摩挲,在“民心”二字上微微顿住。
睿帝励精图治,杀伐果断,他当政的这些年来天下太平,但他却并不是一个深受百姓爱戴追捧的帝王。
而他缺少的民心,婉贵妃有。
如今,陈景也一样。
那孩子的脾气秉性,其实都像极了何韵。
他长叹一声,换了话题:“慕容影,他在翰林院可还算安分?”
慕容影,陈景昔日的伴读,如今挂着个“翰林院侍讲学士”的头衔,不高不低,却有参与经筵、接触机要文书的资格,并不容小觑。
“回陛下,”周陶应答如流,“慕容学士行事谨慎,克己奉公,交办的差事无一错漏。此外……”
“此人寡言少语,独来独往,除了必要的公务,几乎不与同僚深交,尤其与太子殿下和二殿下府上的人保持了距离。”
何止是安分?
简直是品行端正,克己奉公。
周陶话说得委婉,实际上,陈昊和陈晏都曾私下里派人接触过慕容子须,企图将他策反,为自己所用。但慕容子须极为谨慎,从不与他们有任何私下往来。
不知为何,慕容子须对陈景近乎愚忠,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没有用,仿佛铁板一块。
刚离开幽篁山时,陈景深居简出,对朝堂上的争斗表现得毫无兴趣,是以,睿帝对他十分放心。
但近日却大有不同了。
他勤勉地参与政事,进退有度,滴水不漏,找不到一丝错处。睿帝明知他有所图谋,却又抓不住一丝错处。
陈昊最近往皇后宫中跑得愈发频繁了,陈晏却一反常态地沉寂了下去,不再招惹是非。
事情逐渐地有些脱离掌控。
忽然,一阵混沌的眩晕感涌了上来,睿帝双手握紧扶手,觉得胸中憋闷,喉头一腥,蓦地呕出一口血来。
“陛下!”
周陶惊慌失措地扑上前来:“陛下!您怎么样了!”
睿帝闭着眼,用手背抹了抹唇角乌黑的血渍。
“叫太医。”他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来,“快。”
“是!老奴这就去!”
周陶跌跌撞撞地跑出去,背影消失在了殿门之外,窗外的最后一抹天光也被黑暗吞噬,殿内的烛火陡然明亮起来。睿帝靠向龙椅靠背,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蔓延过四肢百骸。
*
皇后孔氏端坐在凤榻之上,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串冰凉的翡翠佛珠。
殿内侍奉的宫人早已被她屏退,连张嬷嬷都未能留下。陈昊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位置,母子二人之间间隔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。
从前,人人都道陈晏聪慧果决,才能入得睿帝青眼,可如今将他与陈景放在一处,人们才发现,陈晏只不过徒有一点儿投机取巧的微末伎俩罢了。
他手底下的慕容影,看起来不动声色,却多智近妖,绝非常人。假以时日,必成大才。陈昊与陈晏曾经联合设计了陈景多次,都被那一对主仆四两拨千斤一般化险为夷。
再加上在北境屡立奇功的萧易水。
良臣,武将,明君皆已具备,婉贵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