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论,他心中一烦,但箭在弦上,已成不得不发之势,一面抗拒着,一面已在心中生出一二筹算。
对他的这位三哥,他从没放进眼里过。上一世时,刘缵做了皇帝,他心有不甘,刘骥便主动与他走近。刘钦虽然瞧不上他,却也觉着有他助力,总比自己一个人势单力孤要强,于是便也同他有所来往。
可惜刘骥的名声实在不好,连周章都曾对他说过:“刘骥何等样人,你和他搅在一起,是嫌自己命长么?”但他那时听不进去,一条道走到黑,最后终于是坏在刘骥手里,被他泄露了消息,提前事败。
虽然即便没有刘骥,他也未必成功,但他行事谨慎,起码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人把计划全盘摸清,没多久就身首异处。
这一世他是太子,在朝中根基不深,却毕竟占了一个名正言顺,刘骥便去同刘缵抱在一处,倒是深谙联弱克强的道理。刘钦本就恼恨他坏事,见他如此,更觉厌恶,面上虽然带笑,面皮底下第二张脸若能让人看见,便可知道他那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。
但转念一想,像他三哥这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人,去帮助刘缵,于刘缵而言未必是什么好事。如果说陈执中势大,轻易撼动不了,刘缵也没有什么把柄留在明面上,他没有措手处的话,那他三哥正好是现成的引子。
之前流落在外那阵,他从翟广处学来一个道理,木头堆成一堆,直接点火是烧不起来的,需得放一些枯枝干草,先把它们点着,把火引起来,木头才能慢慢烧着。恐怕刘骥就是他要的干草,但是无需心急,现在还不到点火的时候。
这么想着,他转头向陆宁远看去。陆宁远仍是那副任人施为的模样,区别只是刚才刘骥在他旁边,他看着前面,现在自己在旁,他抬眼看着自己。要说再有什么不同,刘钦一时倒感受不到,只是觉着眼前之景好像有点似曾相识。
小时候他也曾替陆宁远出过几次头,但那样久远的事情,他早已经记不清楚了。
他在陆宁远肩上拍拍,知道他压根不会放在心上,但也打算出言宽慰一二。结果刚一靠近,眉头便皱了皱,抽动鼻子闻了几下,确认过后,问:“你衣服上熏香了?”
陆宁远耳朵一热,两手忽地不知道该往哪摆,摇动两下,在身侧攥成了拳头,竟然当真应道:“嗯。”又问:“殿下不喜欢么?”
刘钦心想,何止不喜欢,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味道,也不瞒他,随口道: “嗯,下次换一个,别用这个。”但又觉着奇怪,陆宁远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爱好?
陆宁远呆了一呆,随后点头应下,神情当中颇露出几分无措,仔细看时,好像还有点困惑,挪动脚步,同他离得稍远了点。
刘钦打量他片刻,忽然笑了一下,“一会儿回去,我让人把我的给你。”
他说话时没避旁人,只当和平时一样,话音刚落便自知失言,余光一瞥,见了众人脸上惊异之色,登时心中生悔,没来由地想起周章来,忽然觉着陆宁远马上便要脸色一沉,转身而走,下意识嘴角一抿,把眼睛偏了一偏。
但陆宁远看也没看在场别人,又一次点头应下,脚下像是钉了钉子,稳稳地站在那里没动一步,脸色几乎变都没变——但只是几乎。
但见他的一张面孔如同让草芽顶开的石头,从裂开的缝隙间探出一点开心,随着微风轻轻摇曳起来。
第86章
于陆宁远而言,在睢州时,那日刘钦自明心志,更又对他出言相挑,一番言辞慷慨勃发,足以让人心折。但他比刘钦以为的要多活了几年,不是当真二十刚出头的少年人了,对刘钦的心意,他心中其实是明白的。
刘钦是在笼络他、利用他,意识到这点的那刻,他心中忽然涌起的痛苦,实在难以言喻。
他不知道是因为这熟悉的命运竟然又一次落在他的身上,还是因为这次的这个人竟是刘钦,又或者不是因为这些,而是刘钦对他说的这些话、他心中一直怀抱着的志向,上一世时竟然没有来得及同他说起过只言片语,就在他的两手之下,随着性命一同彻底断送了,从此消散于天地之间,再无人知晓。
心神激荡之下,他忍不住问:“殿下留在江北,是为了江南之事。对臣说这些,与这也有关系么?”将隔在两人中间的帷幔一把撕下。又问:“殿下从来都是这般想吗?”却已并不需要回答了。
后来在回建康的船上,当他忽然发觉,刘钦竟然和自己一样,有着上一世的记忆时,那扑面而来的海雨天风,几乎将他摧折在地。
他于刘钦,不是故人,而是死仇,刘钦对他怀着那样的恨,却还是用他、亲近他、邀他一同南下,这是因为什么,也无需去问,答案刘钦早已亲口吐出了——
“淮北长城。”
那时的刘钦乘着醉意,半是赞许、半是叹息地这样说着。
即使这样,他还是留在刘钦身边,只是从此刘钦对他好时,是发乎衷情还是有所缘由,他常常分辨不清。刘钦分明好像发现了他的秘密,却再没有别的言语。他忐忑至今,今日等来的,却仍不是一场审判。刘钦替他解围,下意识地,他在原地呆了一呆。
其实刘钦维护他、保护他,不止一次两次。那还是在两人小时候,年不过总角,他常常被人欺侮,刘钦就也常常为他出头。
那一次,鲁王世子因为嘲笑他的腿被刘钦踢了一脚,被鲁王告到御前,刘钦却小大人一般,仗着牙尖嘴利,把一番大道理说得头头是道,不但免于惩罚,还让鲁王世子和当时一同参与的三皇子吃了好一番挂落。
刘骥被狠骂一顿,不敢触刘钦的霉头,就在心里暗暗记恨起了他,从那之后变本加厉,没少找他的麻烦,只是不敢像之前那样明目张胆,大多是找背人的地方,手段也从言语嘲笑变成了动手动脚,几个月内,他倒挨了好几次打,反倒还不如之前。
但刘钦不知。有次偶然同他碰见,陆宁远鼓起勇气,为上次的事向他道谢。
刘钦毫不在意地摆摆手,随口问:“现在没人再欺负你了吧?”虽然这样问,却并不是担忧他,小小的脸扬起来,不自觉露出几分骄傲神情,像是对自己前次的侠义之举颇为自得。
陆宁远多看了他一眼,就低下头去,应了句“嗯”,捏捏裤子,还想与他再说几句话。但刘钦听了之后,便高高兴兴走了,留他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站了好半天,才一歪一歪地拖着左脚离开。
但后面他再挨打时,又被刘钦撞见,刘钦这才知道自己遭了骗,一时大怒,从此就上了心,俨然把这事当成场战争严阵以待,和刘骥较起了劲,做什么事都不忘带着陆宁远,让别人找不到机会,两人这才走得近了,渐渐玩到一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