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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殿下……”陆宁远声音蓦地哑了,“殿下不必报答。”

“咱们认识这么多年,还什么‘殿下’不‘殿下’的。我对大龙他们只说是你的一个朋友,你再这样拘谨,我可就要露馅了。你就随意称呼我就行……小时候你怎么叫我来着?”刘钦言笑晏晏,要不是刚才曾将手放在陆宁远脖颈上面,倒也足以取信于人。

陆宁远沉默着不说话。

刘钦本也不愿小时候的称呼再从如今的他口中说出,听他不语,毫不在意,又道:“只是我不明白,你那样救我,我谢你还唯恐不及,你怎么反倒装成不认识我的模样,好像生怕我报答你不成?”

这句看似随意,其实问出了他心中最大的疑惑。因着眼睛看不见,因此他问过之后下意识地朝陆宁远倾了倾耳朵,唯恐错过半点。

陆宁远从旁瞧着他的动作,顿了好一阵子,终于回答:“我之前背叛上官,已被雍军除名,怕你听说是我之后,不肯和我走,这才不得以换了名字,请你别见怪。”

他这说辞还算合乎情理,但刘钦半个字也不相信——不然像这般寻常的答案,哪能当得起他这般吞吞吐吐的作态?方才等待的那功夫,他就已经知道,一会儿无论陆宁远说什么,恐怕都不是实情。

刘钦自己惯常心口不一,但不能容忍旁人有事瞒他,尤其他还一时猜不出内情,白白让人蒙在鼓里,只觉心中烦郁,脸上神情也跟着淡了些,不欲再费口舌,正想找个由头睡觉,却听陆宁远主动开口,低低地问:“你身上……痛么?”

刘钦被他问得一愣,下意识问:“嗯?”

陆宁远好像也知道自己这话没头没脑,忽地大咳起来,方才话里透出的那一点异样的情愫全被这声声咳嗽掩在后面。好一阵子,他才止住咳又问:“你在夏营当中吃了不少苦头吧?”

刘钦下意识地摸了下手。那里曾被呼延震合掌洞穿过,在他活着的每个日日夜夜一刻不停地折磨着他,但现在那里只有一片光滑,没有半分疼痛。

他放下手,摇摇头道:“没有。他们不知道我是谁,我就胡诌了一个将军的名号假意投诚,他们没起疑心,对我还算礼遇。”

陆宁远瞧见他的动作,眼中有什么一闪,刘钦却没瞧见,打个呵欠道:“我乏了,先睡一会儿,让你的士兵们都进来吧,外面也没地方睡。”说完才不管陆宁远是否照做,自己向下摸索着挪了几步,倒头就睡。

他虽然闭上眼,忌惮着身侧有人,仓促间也睡不着,就听着陆宁远始终没开口叫人进来,咳嗽声低下去,闷闷地隔在被子后面,像是擂着一面被水泡过的鼓,听了一阵,困意上涌,渐渐睡去。

等他再惊醒的时候,已不知道过了多久,眼前隐隐约约有几分光亮,还看不清东西,只知道大约是晌午,但到底心中一宽,有了几分底气。

他不欲让旁人知道,也就没有声张,听屋里静悄悄的,疑心陆宁远一行人趁他熟睡之时已弃他而去,吃了一惊,忙伸手摸向旁边。

“怎么了?”陆宁远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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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钦一怔,松开他受伤的手臂,收回手在另一边的袖口捋了捋,回答:“没什么,大概是刚才让梦魇了。”

说来奇怪,他对陆宁远心存忌惮,先前同行时只盼着赶紧和他分开,可这会儿知道他还在,心里竟隐隐松了口气。

陆宁远也不追问,只道:“起来用点饭吧,一会儿就出发进城。”

谁知话音刚落,门板哗啦一响,张大龙扯着嗓子叫道:“不好,有乡亲在村口看见,夏人要进来了!”

“有多少人?”陆宁远翻身坐起,越过刘钦就要下地。

“听说来人不多,四五十号。我让人去看了,还没回来。怎么办,是躲一躲还是想办法干了他们?”

刘钦心说:陆宁远手下不多,看样子也颇得百姓好感,偌大一个村子,分散着藏身也不是难事,为万全计,自然是选前者。

谁知马上就听陆宁远道:“夏人追捕咱们而来,一无所获,定要掳掠一番再走,藏身容易,恐怕一村百姓都要遭殃。扶我一把,咳……我去看看哪里好设伏,先诱他们进来。”

刘钦脸上一红,察觉陆宁远从他身上翻过去踩在地上,下意识也跟着下地,肩膀却被按住,“你在这儿别动,我很快回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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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钦不理他,自顾穿上鞋子,“只要有弓有箭,再借一双眼睛,我也能杀他几个。”

陆宁远似乎还想说什么,张大龙已插进来,“这话说的,眼睛上哪能借?不过你跟着俺们也好,不然一会儿打起来怕顾不上你。”

刘钦心道:谁要你顾?可毕竟眼睛还看不清楚,也就不便发作,沉默着将外袍披在身上,走在他和陆宁远前面当先出了屋。

院外,诸兵士已经掣刀在手,各自戒备,只等陆宁远发令。

他们每到一个住宿之地,哪怕只是暂时歇脚,也要分派军士查看地形绘制简图,这座村子也不例外。昨夜陆宁远已经挑灯看过,对几个便于设伏的地方心中有数,但不曾亲眼瞧见,总不踏实,这会儿一面派人通知村里百姓,一面布置诱敌兵马,一面让人扶着上马,准备去村头土坡处勘察,看是否能在此伏兵。

刚刚上马,先前派出的军士来报,原来来人不是夏人,是雍国的一伙溃兵。只因走得分散,村头把守的乡亲又急着回来报信,没看清楚,其实人数在二百上下,比他们这行人多了几倍。

刘钦听到之后,暗想:既然是自己人,那就好办了,也不必太戒备。可半晌不闻陆宁远下马的声音,反而听他道:“走,去看看!”

刘钦不解,但怕追他不上,也摸索着上了匹马,刚刚催动马蹄,就觉辔头被人从前面扯住,张大龙道:“娘嘞,你别掉沟里去。”

先前李椹有意卖好,刘钦只给他来个假意不觉,陆宁远无故救他,更是引得他惊疑不定,只有张大龙,刘钦知道他全无机心,反而对他生出感激,朝他点了点头,道了声谢。

村子不大,不多时就到了事先圈定的伏击点,陆宁远下马勘察,不住指画。

村口已能听见人声喧哗,刘钦极力睁大眼睛,却看不见,耳听得陆宁远不住调兵遣将——调来遣去也不过几十号大头兵,一开始觉着好笑,后来渐渐笑不出来,越听越觉心惊。

只这片刻的功夫,陆宁远筹谋已定,何人为饵,诱敌深入,何人迎头邀击,何人断其后路,哪一路人何时调动,将这些人放入多深,指顾间便筹措已定。手下人只肃然领命,全无二言,流水般纷纷而去,不需用眼便凛凛然觉出一阵森严之相。

刘钦一声不吭地听着,心中既惊且佩,暗暗挢舌。他是重活了一次,可没记错的话,陆宁远才不过二十有三,竟然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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