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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现在,他仍能一字不落地回想起那些如尖刃般刺向她的污言秽语,幻境中世人尚不能容师徒禁恋,更遑幻境外的现世。
尤靖听完他的这些个肺腑之言,心情却是愈发复杂了。
有道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。
姬泊雪根本没意识到,他一字未提自己对阮桃桃的感情,却字字句句都难掩对她的关切,已然超出师父对徒弟的界限。
更遑,在尤靖看来,姬泊雪从来就不是个循规蹈矩之人。
他桀骜不驯,性子野得很,若非铁了心要继承云见殊衣钵,是正是邪,谁又说得准?
只能说,整个修仙界都该庆幸,当年是云见殊捡到了他,并加以教化。
尤靖点到即止,不敢继续刺激姬泊雪,生怕会让他察觉到他对阮桃桃的那点异样情愫。
当即转移话题:“想不到你竟这般看好她,她也年纪轻轻的倒也豁达,敢爱敢
恨,拿得起放得下,确能担起继承扶危剑的重任。”
对面那扇窗透出的烛光忽地暗了下去,一切都湮灭于黑暗之中,姬泊雪亦收回了落在其上的目光,冷不丁道:“折腾了一晚上,她都还未用膳。”
这话说得着实突兀,尤靖简直一脸莫名:“所以呢?”
姬泊雪:“你替我去给她送饭。”
尤靖:“……你怕不是还没醒,这不过是场幻境。”
姬泊雪神色未变,分外执着:“幻境中她若饿了,亦会难受。”
尤靖:“……”
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我不去,要去你自己去,她是你徒弟,又不是我徒弟!”
“她此刻定然不想再见到我。”
说至此处,姬泊雪神色一凛,复又道:“况且,我方才好似察觉到了蜃妖的气息,它已然挣脱封印,逃窜至此处。”
尤靖闻言,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:“我这就去送饭,你快快快!快去抓住那只蜃妖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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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后恰逢休沐,又是个风清云静的艳阳天。
阮桃桃如往常那般,乘坐马车去盐城探望自家母亲。
母亲知桃桃要来,早早便回了家,开始准备晚膳。
故而,阮桃桃甫一推开房门,便瞧见一把泛着寒芒的菜刀“咻”地一声擦着自个面颊飞过,最后“duang”地一声钉在她身后篱笆上。
遭此变故,阮桃桃缩如针尖大小的瞳孔震了好几震,方才重新找回焦距,旋即,瞬间锁定匍匐在院子中心位置的何芸。
何芸,即阮桃桃她母亲闺名。
之所以摔了个狗啃泥,盖因她想亲自动手,给女儿做顿饭吃。
却不想,竟栽在了今日主菜手中。
今日主菜,即数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。
大螃蟹钳子锋利,偏生何芸又是个没怎么做过饭的。
不知其中厉害的她力求干净,将被五花大绑的螃蟹们统统都松绑了清洗。
结果可想而知,她纵是抄了把菜刀,仍未能打赢重获自由的螃蟹。
于是,便造成了阮桃桃如今所见的局面。
对此,阮桃桃早就见怪不怪。
毕竟她身边一堆天赋异禀的厨房杀手,连炸厨房这种大场面她都见识过了,还会怕此等程度的小打小闹?
当即敛回心神,转身抄起钉在篱笆上的菜刀,像个莫得感情的刽子手,一步斩一蟹。
尔后随手捡起被她砍得七零八落的蟹尸,径直走到自家老妈面前,盯着她手上明显是被蟹钳夹出来的伤口,颇有些无奈地道。
“外面这么多好吃的,干嘛非要自己做?”
“况且,如今也不是吃蟹的季节呀,至少得等到立秋以后,蟹才会有黄。”
何芸倒是摔得不重,在自个女儿的注视下,一骨碌爬了起来,同时还不忘碎碎念:“外头的东西再好吃,我也总该亲手给你做顿饭罢?”
“况且啊,这又不是湖蟹,是我特意托人买回来的海蟹,吃得本就是它们身上的肉,一个个长得可肥可扎实了,你既都斩好了,洗洗便能上锅蒸。”
“还是老规矩,你自己去调个蘸水,熟了,蘸着酱吃便可。”
何芸未出阁前便是个娇生惯养的,嫁给桃桃她爹后的那些年也几乎没下过厨。
早些年的时候,她与桃桃她爹倒也能称之为真爱。
纵是婆婆与妯娌颇有微词,桃桃她爹亦想法子将何芸宠着,不曾让她干过半点重活。
兼之他厨艺绝佳,总能做出合何芸口味的佳肴。
妯娌与婆婆虽恶,非逢年过节也见不着,细算下来,何芸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。
奈何天不遂人愿,好日子一下就见了底。
桃桃出生后的第六年,她爹在一众狐朋狗友的诱导下沾上了赌,于顷刻间掏空家底,矛盾与纷争亦接踵而来。
沾上赌字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?
昔日爱人如遭人夺舍般变得面目全非,再往后,便是无休无止地争吵。
桃桃她爹在家的时间一日更比一日少,养育女儿的重担终是落在了何芸一人肩上。
用相依为命来形容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都不为过。
纵是如此,何芸仍未能学会做饭,只会清蒸和水煮这两样。
且是正儿八经的只加清水的蒸和煮,调味,全靠阮桃桃自己来摸索。
从前之事虽已远得像是发生在上一世,阮桃桃仍熟练地直奔厨房。
一番挑选后,用木盆装着葱姜蒜等香辛料再度回到院子里,想去井边清洗。
正在厨屋里收拾螃蟹的何芸见桃桃这般折腾,当即忍不住开口:“你又跑院子里作甚?缸子里不是有水么?直接用便是。”
说至此处,她忍不住粲然一笑:“都过去这么多年了,你啊,还是一点没变。”
这话听得阮桃桃神思莫名有些恍惚,倏地一下回到很遥远的从前。
从前,桃桃她爹还正常的时候,最爱在家中烹煮,再呼朋引伴,招呼些狐朋狗友来共饮,何芸往往只需做最后的收尾工作,刷刷盘子。
有时候忙不赢,又或是懒得收拾,便会用铜板来诱惑年幼的桃桃来替自己刷盘子。
再后来,家被桃桃她爹败光了,她爹又常年不在家,这繁琐的家务自然而然都落在了何芸一个人身上。
唯独刷盘子的活依旧被桃桃所包揽,却不肯再收铜板。
她人矮,虽说踩着小马扎也勉强能够得着水槽,却因心疼妈妈而舍不得用灶台旁的那缸水,便一直都用木盆装着碗筷,半拖半拽地弄到院子里去洗。
毕竟缸子里的水要用人力去填满,至少得打十几二十桶水,来来回回折腾小半日。
在此之前,从未干过粗活的何芸甚至因此而闪到腰,在床上躺了数日方才养回来,桃桃年纪虽小,可也在想尽一切办法来减轻母亲的负担。
如此一来,何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