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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。

阻塞呼吸的分泌物迅速从口鼻中清空, 药物稳定心率血压, 视线重新清晰起来,聚拢在离他最近的医生身上, 赵昕的脸。

医生一门心思地观察他的状态, 意识到季苇一神智已经恢复清醒,才想起来有些尴尬。

四目相对, 还是先开口问道:“小舟,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?”

季苇一翻身把脸背过去不看她,半晌闷闷透出一个字。

“疼。”

知道疼倒也不全是坏事, 会叫痛就更不是坏事。

赵昕听说他是跟父母吵架气得自己把输液管氧气管全部扯掉,还担心季苇一醒来会不配合急救措施。他心脏上的慢性病正在急性发作期,使用镇定类药物需要非常谨慎。

见他没有抗拒治疗的意思,心里隐约松了一口气。不多问到底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,拉开帘子。

季光远几乎是瞬间就撞到她眼前:“怎么样了!”

赵昕压低声音:“人醒了,现在生命体征平稳。但他各项指标都还是非常高,心脏负担很大。”

帘子挡住的床上,季苇一安安静静如同不存在,赵昕对季光远和丛然比了个手势:“一定不能刺激他。”

丛然听了这话连忙点头,顺势就瘫坐在一旁的沙发上。

病房里的氛围实在很微妙,赵昕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带着护士离开,临走时目光扫过病房里的第四个人。

等待的时间里,丛然把丈夫的手掐出几道指甲印,夫妻俩彼此依偎地站着,而这位至今不太清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青年人形单影只立在旁边。

六月天里,病房里开着冷气把室内调节成盖着被子刚好的温度,他只穿了短袖,按理说应该觉得很凉爽,汗出得却如同水洗,衣服裤子上都是大片的深色水渍。
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耳朵不好听不见,他们说话时,对方只一动不动地盯着帘子上隐约透出的阴影。

张渊走过去,撩开帘子进入小小的空间内。

季苇一向右侧背对着他,起初以为是他父母进来,听到帘子响动也实在没力气转身,索性就这么沉默地躺着。

半天没人说话,才意识到可能不对,哑着嗓子开口:“张渊?”

嘴里血腥气未散,说话时刺激喉头,恶心的感觉涌上来,他赶紧又闭紧嘴巴。

张渊从他喉头不自然地滚动中察觉到异样,扶着季苇一转过来,把插了吸管的杯子递到他嘴边:“漱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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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红色的液体落进垃圾桶里,喉头深处仍是咸腻腻发腥,季苇一却不愿意再喝了:“好了。”

□□潴留打了药,医生不让他下床,他更不想老是上厕所。

一来一去帘子已经被掀开了,他看一眼站在一旁犹豫着不敢上前的父母,把目光落在张渊身上。

吐血的时候他抱着他,现在衣服上不是血渍就是汗。

季苇一说:“去把衣服换了。”

睁开眼睛一会儿也觉得很累,说完就半趴在枕头上喘气,重新睁开的时候发现张渊还站着不动。

又说:“衣服上有血的味道。”

张渊眼睛眨了眨,露出一点松动的神情。

季苇一继续说:“我嗓子里也是,想喝点凉的。”

成功把人打发走,他又把目光转回到父母身上。好像连绵而锐利的藕丝,牵着二人来到他身边。

欲言又止,不敢开口。

吵架时激烈的情绪随肾上腺素水平降低而趋于平静,身体极度疲乏虚弱,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,就也真的不再生气。

只是慢慢抬起那只重新接起输液管的手,举到眼前看。

床边二人立刻紧张起来,丛然试图拦住他的手伸到半空,却又生生顿住。

父母的无措和父母的管教同样让季苇一感到一阵刺痛: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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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?”

他把手放下去搭在心口,笑了笑:“刚才很痛,不是故意的。”

“……”这下丛然又要掉眼泪,扑过去握着儿子的手,只觉得又湿又凉金鱼一样,终于忍不住趴在他床边呜咽出声。

季苇一心里五味杂陈,想要安慰她,可稍微动动脑子大脑就一片空白。除了躺着,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
好在丛然很快就平复了情绪,重新站起来时只是眼眶很红。

季光远站在那里,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。季苇一看着张渊消失的门口,忽然道:“别为难他。”

从鼻子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,季光远没应声,半天吐出一句:“晚点,你哥来看你。”

晚点其实没多晚,季津到的甚至比张渊回来的还早。夫妻俩一时实在不知道怎么掌握跟季苇一相处的尺度,他一来,嘱咐两句离开病房。

在路上一定得到了很多叮嘱,季津一来也不敢说什么,不尴不尬地坐在他身边。翻着他的病历,轻轻叹气:“我昨天打电话的时候,你就在医院里了?”

“嗯。”

“是我不好,我应该发现的。”

季苇一有一搭没一搭的应:“没有。”

“这段时间,我对你关心太少了。”

“你有自己的家庭。”

他说到这里,季津憋了半天的话终于还是要出口。“我倒也希望你组建家庭,但是你——”

脾气上来,可实在不好发作,又生生憋回去,面目都有些扭曲了:“我要早知道这样,我才不让你把他带回来。”

季苇一忽然觉得有点好笑:“你不是要找什么天乙贵人?”

不提还好,一提季津更来气:“什么天乙贵人!那全世界属牛的人多了,我就应该给你雇八个——”

他话音未落,张渊提着蜂蜜饮料走进来,后半截又给咽下去了。

季津撇两眼很难说是拐跑自己弟弟还是有幸被自己弟弟拐跑的人,装模作样咳嗽两声:“买水也不买点贵的,不是自己的钱还舍不得花?”

立刻就被季苇一下逐客令:“我累了,你走吧。”

恃病行凶蛮横霸道,季津确实也拿他没办法,倒回头换个角度又找补了一句:“把家里人都赶走,你倒也真舍得使唤他。”

张渊走过来,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上,眼睛却追着季津的背影。直到他完全消失,才拿起插了吸管的饮料递到季苇一嘴边。

喊着要喝点甜的无非只是个托辞,糖水略沾沾季苇一的唇,他就又摇头推开了。

张渊没有强求,帮他调整一下姿势,又去按摩他的腿脚。水分还是没能很好的代谢,一捏一个坑。他按着按着,心里忽然慌张起来。

问季苇一:“他们,还回来吗?”

他自己也说不好,究竟希不希望让季苇一的家人回来。对方在的时候,他总觉得那些没有落在身上的目光也像山一样重,哪怕不看他,无形的压力只要共处一室就会存在。

但是,仅仅是对于他自己而言。

其他与季苇一相关的事,虽然因为吵架害得对方又受了苦,但医生说过的话一连几日不断盘桓在他的心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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