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吐着信子。

“我不要钱。”张渊低声说。

他朝冯成业慢慢逼近过去,一字一顿:“不、要、钱。”

冯成业后退两步,背过脸去,恶狠狠冲着墙根下啐了口痰。

冯帆捡回来的小崽子,邪里邪气。

他不敢再说什么,憋着气回到火盆扔纸,黄纸乱飘,火苗猛然窜得老高,竟舔着了他脑袋前面一绺子头发。

蛋白质燃烧的焦糊味儿逸散开来,冯成业嗷得一声跳起来,骂骂咧咧。

季苇一隔着张渊看他跳脚,在黑夜里无声地笑了笑。

一笑嘴里就灌风,剧烈燃烧的火盆冒着黑烟,吸进肺里,有一种灼热的疼痛。

燃烧中的纸屑被冷风卷到空中,又化成灰烬落在青年的头发上。

他没有躲,迎风笔直站着,拿圆圆的后脑勺对着季苇一。

季苇一再次问出那个早上在湖边没能得到答案的问题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青年人便回过头来:“嗯?”

他重复一次:“名字,你叫什么名字?”

对方听人说话时,总把把带着助听器那侧的耳朵偏过来凑近,同时注视说话人的嘴。

季苇一暂时没有办法判断他到底是通过什么方法获取信息,只能尽量凑近他。

便看到对方嘴巴的开合,呵出缕缕白气。

“张渊。”

季苇一退开一点:“嗯?”

正逢二人转班子演到高潮,中气十足的一声哭喊。

嘈杂人声干扰,他只隐约听见了一个“张”字。

只有对方说话时呼出的一点气流,像蛇信子舔了脸颊,凉飕飕地发痒。

他把蜷在羽绒服口袋里右手掏出来,脸上蹭了蹭。

忽然冷不丁被擒起手掌,拢住四指摊开掌心。

他吓了一跳,本能地要把手抽回来。

对方带茧的食指已经落在他掌心,描下一笔。

先是横,然后折下去,起笔重收笔轻,在他掌心的软肉上划出淡淡的白痕。

“张。”他写完一字,抬头对着季苇一重复:“张。”

然后低下头去,又写第二个字。

长长的一竖划过掌心。

季苇一不由地跟着他收起手指的动作抬头,念出声来。

“张渊。”

尾音在舌尖滚过,上唇轻触下唇。

弓长张,深渊的渊。

青年有一对深渊般漆黑的眼睛。

这是个很适合他的名字。

季苇一冲他笑笑:“张渊,我记住了。”

离得这么近,他再次在心中感叹了一次这人确实长得很不错。

——是那种放在娱乐圈标准下依旧能吹一吹脸的不错。

眼睛够亮、眉骨够挺、鼻梁够高,优秀的面部折叠度在昏黄火光的映照下,神情里自带自带几分忧伤。

传说中的大荧幕故事感脸。

盯着张渊的脸,季苇一开始走神。

刚刚他成心恶心冯成业是真,想给钱倒也不是假的。

冯帆与他的关系复杂程度其实远超旁人所知,真可谓剪不断理还乱,否则也不会多年不联系。

可人死万事皆空,爱恨情仇皆如逝水东流。

没见上最后一面,终归还是有点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情结在,只是不想让冯成业这个败家子占了便宜。

而他对张渊虽然毫不了解,单凭他捞鱼给冯帆上供,多少也让季苇一萌生出几分自己人的亲切感。

十万块钱客观上而言不算是小数目,对他来说反倒是很偷懒的一种做法。

给钱打发人嘛,简单直接。

只是张渊拒绝地坚决,他也不好强求。

除了给钱,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。

只是那样就要让他动动脑子。

比如……怎么给张渊找份好一点的活儿干?

不知道是不是被烟熏火燎弄得头昏脑胀,他思绪有一点飘,脑子里忽然出现某位知名文艺片导演在自己面前比比划划的样子。

“就是在草原上,咵——蹲下去。腿这里,嚯——鼓起来。然后看镜头,这样——助听器就甩下来,挂在脖子上……”

程秋这人天赋绝佳,不拍电影也满脑子分镜头,说起话来……

有点抽象。

那天是碰巧见面随口一提,季苇一当时饿得心慌,注意力有些分散,懒得动脑子去想什么咵——嚯——这样——到底是哪样,只提了成本问题。

“你想要去找没经过系统表演训练的素人,艺术性上的追求我可以理解。但你应该知道,就算是电影学院里的年轻学生,没有实际经验的人拍起来戏来一般也要耗很多时间,更何况是有障人士。”

他已经忘了当时程秋怎么跟他解释,但反正并没有被轻易说服,只说如果能找到合适的人选,他再考虑要不要投资。

后来没过多久就接到了冯成业的电话,一团乱麻地开车上路,早把这事忘在脑后。

直到现在看着张渊,死去的记忆突然复活。

也不知道程秋有人选了没有……

季苇一忽然有点好笑,在这个当口上,他竟还能走神去琢磨工作,冯帆在天有灵八成要后悔养过他几年。

当然,冯帆有很多理由后悔,相比起来,这还算是小事一件。

他叹了口气,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的手还被张渊紧紧攥着。

张渊盯着他的脸,皱着眉头若有所思:“你……”

季苇一手心见汗,有些尴尬地往回抽了一抽。

张渊松手,猛地把手贴在他的颈间。

冰冷让季苇一打了个哆嗦,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。

打得很重,“啪”地脆响。

张渊并没有把手挪开:“很烫。”

“你身上很烫。”

季苇一这才明白头晕是因为什么。

他在发烧。

第5章

冯帆灵前的那团火越烧越旺,就快要烧到季苇一身上。

天气依旧很冷,裸露在外的皮肤冻得发痛,但火盆燃烧的热度快要将体内的水分全部蒸干。

这种又冷又热的感觉隐约有些熟悉。

恍恍惚惚地,他觉得自己正窝在桦城村子里的土炕上。

那种土炕在过去几乎是熬过桦城漫长冬天的必备品,每家每户都有。

卧室炕头底下和厨房大锅的柴火膛通着,正好可以趁着生火做饭把炕温了。

缺点是灶膛里正烧着柴火的时候烫得简直躺不住,一旦熄了火,被窝又会在冬天的寒风里迅速冷却。

季苇一虽在桦城生活了五年,平时都是跟着冯帆生活在城里。

冯帆每年仅在过年期间会回老家,正好那时候季苇一也回家过年。

桦城的冬天太冷,即便是在城里,他父母也舍不得让他受冻,有时候还会他特意跑到南方去过冬。

只有十岁那年,季家因故全家要在国外过春节,却不敢带着他一起舟车劳顿坐十几个钟头的飞机。

他这才有机会跟着冯帆回老家,这辈子迄今为止有且仅有一次在桦城的农村过冬。

土炕虽然睡着体验感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,但村子对他来说非常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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