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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外候着的下人听见动静,赶紧叫来了席凌。

隔着卧房的门,林春澹听出了席凌的声音,压着火气,平静地问他:“魏泱和叶昭,还在谢府里吗?”

谢庭玄最好别骗他。

席凌恭敬道:“他们安好。昨日下午,小人便照着郎君的吩咐,将魏少将军和叶小姐放出府了。”

林春澹这才松了口气。

但慢慢地,琢磨出一丝不对劲来。昨天下午就放出府了,那昨晚谢庭玄还那么骗他?

“王八蛋。”少年暗暗磨牙,“自己嘴里就没句实话,竟然还怪我骗他。有病,疯子,赶紧……”去死吧。

后面一句,理应接的是那三个字。

但林春澹舌头顿了又顿,还是没能这么狠心地咒骂让他去死。

他只是不想在谢庭玄身边,不想再继续下去,有些话还是骂不出口。就算气急败坏,也骂不出口。

至于到底为什么这样想,林春澹长呼一口气,不想去思考,也不愿意去思考。他现在冷静下来,只是支着脑袋,任由思绪乱糟糟地流过,不断地思考。

到底该怎么,逃出谢府。

*

赏花宴,林琚没有见到林春澹。回到府中之后,他一面要思索到底如何才能见到林春澹,告诉他有关身世的秘密。

一面又要应对那道赐婚圣旨。

命运实在太残酷了,他满心满眼装着的少年,却被陛下赐给旁人,而他却要做撰写婚书的人。

林琚饱读诗书,文采尤其斐然,但面对这道赐婚圣旨,一句话说不出,一滴墨也落不下。他只能先拖着,因为一旦拒绝,这项任务便会由旁人接手,赐婚的圣旨会即刻而下……他想过后果。

但他同时也知道,是自己害得少年落到如此地步。就算失去官帽,他必须这么做。

谢府大门紧闭,任由他如何递入帖子,谢庭玄都不让他见少年一面。

而在他将婚书拖了半个月之后,圣上终于勃然大怒。他将林琚叫到殿内痛骂了好久,说他竟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。

林琚望着高高在上的帝王,差点将圣旨中那个少年的身世全盘托出。

可崔玉响也在御前,他不知出于什么目的,替他求情:“许是林大人有什么隐情呢?”

他含着笑,丹凤眼高高在上地望向他时,满是轻蔑。

却用引导式的话语问询:“林琚啊,你可是今年新中的探花郎。咱可不会信你写不出一篇婚书啊。”

他微微勾唇,薄唇红得像是鲜血染红的。

“是不是,有什么原因呢。你要,好好地讲给圣上听呀。”

林琚身体微颤,攥紧了官服的袖子。

崔玉响,知道些什么?他又想干什么?

第58章

若有若无的, 林琚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。

他抬目,正好撞见崔玉响那勾唇浅笑,姿态闲适的模样。

崔玉响知道些什么?还是伪装, 想要诈取些什么消息。林琚的思绪一时纷乱如麻。

但绕来绕去,始终还是忌惮惧怕崔玉响, 怕他知道了春澹的身世, 会对其不利。纵然圣上也在场, 可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几率, 林琚都不敢去赌。

他抿紧薄唇, 垂首俯身, 向高高在上的帝王的告罪:“是微臣浅薄无用,请陛下惩处。”

而高坐龙椅之上的皇帝并未看出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。毕竟林琚是崔玉响举荐到礼部的,替他求情也极为正常。

他原本非常生气。觉得林琚身为当朝探花, 竟连一封婚书都无法撰写,传出去岂非贻笑大方?

但此刻看着殿中跪着的青年, 笔挺的脊背。他突然就想起,殿试之上, 他当时那种自信又孤傲的神态。引经据典时、展望天下时,衣袖带风, 眉目恣意。

与如今的模样, 相去甚远。

“罢了,罚去半年俸禄,好好思过。”帝王叹了口气, 终是对年轻人仁慈些。

等到臣僚尽退, 他看向一直陪侍的太监,“其实,这林琚倒是个可造之材。之前在国子监时, 他倒是做的不错。只是自从到了礼部后,变得有些郁郁萎靡。”

当年皇帝还未登基时,太监袁嘉便一直服侍左右,忠心耿耿。他浸淫官场多年,对形势看得清楚。

闻言,笑着回答帝王:“林大人年纪尚轻,又无显赫出身,自然需要一些时间想清楚。他能一步步走到今天,靠的是并非旁人,而是陛下怜惜。”

林琚倒向崔党,皇帝其实并不奇怪。

只是他的功名并非全靠崔玉响,后者控制科场是真,但林琚的真才实学也是真的。而最终捧他做探花郎的权力,始终在最高统治者手中。

帝王什么都知道,他什么都清楚,只是下棋需要更多的耐心。像林琚这种棋子虽然好用,但也数不胜数,他的去留只能全凭自己的造化。

“也许吧。”

……

林琚并不算蠢,今日皇帝面前崔玉响赤裸裸的试探,让他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。他始终无法进入谢府,见不到林春澹,所以他不能再等下去了。

马车驶出宫城的过程中,一番推敲之后,他最终选定了当前唯一值得信任之人——太子陈嶷。

太子品性温和,就算林春澹的身世有误,他也未必会迁怒对方。更重要的是,林春澹是他的胞弟,他对先皇后之死耿耿于怀,又三番四次地下令寻找早已胎死腹中的“公主”。

血浓于水,一定是有真心在其中的。亲生的兄长,至少比崔玉响和谢庭玄都靠谱太多。

他人微言轻,实在没有什么办法,只能寄希望于高位的太子。

林琚慌忙掀开马车帘子,对车夫道:“不回府了,去东宫。”

车夫惊讶地问:“郎君,您确定现在就去东宫?”

心里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烈,林琚赶紧点头,吩咐车夫快些。

但,马车还没行驶多久,他又猛地掀开帘子,吩咐车夫:“算了,调转方向回去,我要面圣。”

彼时已然日暮,天边泛着淡淡的黄色。此时要紧急面圣,那得是多重要的事情呢?

林琚心绪纷乱,刚刚坐回马车之后,左右思量后又觉得不妥。万一太子的纯良是伪装的呢?万一太子不相信呢?更何况,他是崔玉响一手提拔的臣子,太子会相信他吗?

加之兄弟阋墙之事不在少数,他还是觉得此事告知陛下更为稳妥。无论从哪个方面,陛下至少不会苛待失散多年的幼子。

还是速速面圣,将此事禀报陛下为好。

许久之后,马车终于停下。林琚掀开车帘一角,却发觉不对,周遭的建筑分明不是在宫门前。

他攥紧袖子,愤怒地质问车夫为何没将他送回宫门。

却听一声慢悠悠的声音:“林大人。急什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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